第38章
  “今晚?”圆脸有些吃惊,“那运草的人不是要白跑一趟?多折腾!”
  “谁知道呢!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呗。”尖脸耸耸肩,整理好衣领,“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茅房内,哑女背靠着薄薄的木门,心脏狂跳。
  空空!
  越遇到天大的事,哑女越能逼自己沉住气,可空空,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事关空空,她怎么能镇静呢?
  确认两个人已经走远到看不清影子后,哑女即刻闪出了茅房。
  她顾不得湿滑的地面,跌跌撞撞地沿着回廊狂奔,一心只想找到水姐。
  慌乱中,她甚至撞到了禅堂门口放供品的小桌,杯子“哐当”一声倾覆,红水泼了一地。
  “哎!看着点啊!”管事义工不满地喊了一声。
  水姐正坐在角落的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本《无常经》,似乎看得入神。
  听到动静,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哑女煞白的脸,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手上却把经书倒扣在桌上,站起身,跟着哑女走了出去。
  路上碰到几位修行者投来目光,水姐随意指了指后院方向,用口型小声地说了句:“喂猫。”
  对方便释然地点点头。
  情况陡变!如果空空今晚就被送走,那再想找到它,无异于大海捞针。
  原先的计划是:在禅修院慢慢寻找线索,伺机救出空空。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再傻等下去,空空就真的没了!
  水姐迅速把皮拉吨喊到僻静处。
  皮拉吨听完水姐的指派,嘴巴立刻撅得老高,小声嘟囔:“怎么又是我啊?老是我干这种得罪佛祖的事……”
  哑女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跺脚质问水姐:“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水姐不耐烦地摆摆手,刻意上下扫了哑女一眼,然后对着皮拉吨说:“你当然不如皮拉吨!皮拉吨多厉害,又聪明,身体又强壮得像头小牛,做这种事经验丰富,得心应手!他可是咱们的‘泰拳小王子’呢!”
  这顶高帽子一戴,皮拉吨的背脊瞬间挺直了几分,下巴一扬,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就上来了:“哼,这个说得倒没错!”
  很快,斋堂方向传来一阵喧哗。
  皮拉吨故意找茬,以一“敌”三,推搡了几个正在安静读书的外国修行者,场面一度混乱。
  他梗着脖子,一脸“是他们先惹我”的倔强表情。
  管事义工焦头烂额,根本压不住这个刺头,只得匆匆请来了住持。
  就在大家注意力都被这场闹剧吸引时,水姐和哑女悄无声息地潜向了僧舍区。
  她们之前踩点时,就仔细观察过这片区域,本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潜入,翻找可能与旧案相关的证据。
  没想到这踩点的功夫,竟提前用在了救空空上。
  找到关押空空的地方并不太费劲,虽然不知道精确位置,但他和哑女之间有联络的信号。
  只见哑女站在僧舍后墙处,把双拳紧紧交握在一起,只留一个进气的风口,然后鼓起腮帮子,轻轻一吹——
  “嗡——”
  一声低沉而浑厚的口哨声穿透僧舍外墙。
  就在角落,堆放着杂物的柴房里。
  一个简陋的铁丝笼子摆在地上,空空蜷缩在里面,小眼睛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听到哨声,笼子里的小猴子猛地抬起头,耳朵警觉地转动。
  确认这声音来自哑女后,很快,他发出了模仿蟋蟀的虫鸣。
  这是只有她和空空才懂的暗号!
  哑女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沿着柴房外的小径慢慢移动,断断续续地吹着。
  两股声音相距越来越近,直到靠在一起。
  看到被这样对待的空空,哑女的心生疼,黑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她真后悔,当时怎么就心软放走了走私船上的人呢?
  水姐动作麻利,用一根细铁丝三两下捅开了笼子上的挂锁。
  笼门一开,空空“嗖”地窜出来,一头扎进哑女怀里,小爪子死死抓住她的衣襟,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来不及安抚,水姐低喝一声:“走!”三人一猴迅速撤离。
  与此同时,斋堂那边的辩论也接近尾声。
  面对油盐不进的皮拉吨和几个愤怒的外国人,住持捻着佛珠,面色沉静,最终裁定:“阿弥陀佛。小庙容不下大佛,施主心不在此,强留无益。还请另寻清净道场修行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皮拉吨努力装出一副“哼,走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愤懑表情,昂着头,在几个义工“护送”下,大步流星走出了禅修院的山门。
  门刚在身后合拢,他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拔腿就朝着约定好的小路方向狂奔。
  小路上,水姐和哑女已经发动了那辆老皮卡。车灯在雨雾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柱。
  皮拉吨冲跑过去,拉开车门一跃而上。
  车门还没关严,水姐已经一脚油门,皮卡车低吼着冲了出去,溅起一路泥水。
  空空看到皮拉吨,立刻兴奋地扑上去,小爪子在他乱糟糟的头发里一阵乱挠。
  皮拉吨被痒得咯咯直笑,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猴猴:“哎呀,好朋友!为了你,我可是在佛祖面前把面子都丢光啦!以后佛祖怪罪下来,你可得替我说情!”
  劫后余生弥漫在小小的驾驶室里,水姐紧绷的嘴角也松弛下来。
  哑女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爱怜地用下巴轻轻蹭着空空毛茸茸的小脑袋。
  皮拉吨夸张地抱怨着,空空则不明所以地眨巴着大眼睛,只是本能地感受到大家的高兴。
  皮卡车在泥泞的乡间道路上颠簸前行。
  经过路边一家飘着油炸香气的小馆子时,空空突然伸出小爪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又眼巴巴地指向餐馆方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水姐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狠狠戳了一下空空的小脑门:“馋猴!还想进餐馆呢?差点你就要被餐馆‘进’了!给人当药引子炖汤了!”
  哑女看着空空委屈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心疼地把它搂得更紧了些。
  车子驶入最近的小镇。
  她们原本打算,先去找府尹的孙子探探口风,毕竟禅修院的线索暂时断了,换个方向或许能有突破。
  虽然小镇不大,但找一个多年前的陌生人,她们也做好了费一番周折的心理准备。
  谁曾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在小加油站给皮卡车加油时,旁边公告栏上,巨幅海报攫住了她们的目光!
  海报上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吉他,
  笑容张扬,下面一行醒目的大字:
  乡村巨星清苔之夜!
  特邀本地人气歌手:巴颂猜纳吉。
  旁边还印着一张清晰的照片——正是她们要找的府尹的孙子!
  海报上标注的日期,就在今晚。
  三人一猴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运气这么好。
  原来这位少爷在当地摇身一变,成了小有名气的乡村歌手,还要参加拼盘演唱会。
  紧绷的神经放松后,饥饿感涌了上来。
  她们不再着急,先找了家路边的自助小餐馆,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
  皮拉吨风卷残云,连呼过瘾。
  她们开着这辆卖菜的皮卡过来时,沿途经过几个社区,车斗里的蔬果竟也卖了几千铢。
  当时皮拉吨一边收钱,一边不解地问水姐:“你看,咱们这样不也挺好?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钱,还去那禅修院做什么?”
  他以为水姐去禅修院,是像其他人一样求佛祖保佑发财。
  水姐当时只是笑笑,没有解释,眼神却飘向了远方。
  拼盘演唱会就在一座名寺庙边的空地上。
  工作人员用巨大的蓝色塑料布,在庙前广场围出一块临时场地,搭起一个不算高的舞台。
  入口处有人把守,门票只要120铢,买了票就在胳膊上盖一个荧光印章,演出从晚上八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期间可以随意进出。
  一听说有热闹可看,皮拉吨立刻把之前抱怨抛到了九霄云外,兴奋得摩拳擦掌,再也不提回那个叫“暖村”的地方了。
  哑女却不敢放松。她紧紧贴着背包里的空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喧嚣的环境。
  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她总觉得暗处会突然伸出一双手,再次把空空夺走。
  水姐原本考虑,再次乔装成穆斯林妇女。但在北部,穆斯林并不常见,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最后水姐自己用简单的道具,一顶破旧帽子,粘上些灰白胡须,微微佝偻着背,扮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干瘦老头。
  哑女倒无所谓,女大十八变,她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那个鸦女早已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