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算个什么人!”男人又是一耳光,这次没有打脸,而是照着她的脑袋给了一记。
  二妹眼前一阵晕眩,这一耳光却将她打得无比清醒起来,一味忍着,只会变本加厉,还不如搏个你死我活!
  她举起剪子,护在妹妹和妈妈面前,“妈妈不算人,我也不算人,姐姐和刚出生
  的妹妹都不算人,女人都不是人,就你是人!你算个什么人!贱人烂人垃圾王八蛋……”
  她将平日里男人骂他们仨的话,还了一大半回去。
  男人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个家今日他说了不算,自己的权威岂能受到挑战,他撸起袖子,左顾右看,嘴里念着,“狗日的,还反了天了。”
  终于他看到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把短锄,是前几天修床腿儿随手放的。
  他操起短锄直接向二妹砸去,幸好不是锋利的那一面砸中了她的头,但二妹还是感觉额头有些温热,一抹原来是流血了。
  男人还没消气,又上去一脚踹到了二妹的肚子,她记得那年自己才十一岁,早就有了活腻了的感觉。
  二妹重重地摔倒在三妹旁边,和三妹一样躺在地上。她在书上看到,虎毒不食之,她不想要这样禽兽不如的父亲。
  在这个家,眼泪和血司空见惯,见男人动了真,妈妈连忙抱着爸爸的脚,哭着喊道,“快跑啊!”
  大姐也放下了水,哭着跪下抱着爸爸的腿,二妹没跑也没喊,她冷静异常,手里紧紧握着剪子站在原地。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妹妹、姐姐还有妈妈,不顾额头的血流到了脸颊,缓缓站起来靠近男人,“你不想让我活,那我们一起死好了。你死了,她们还好过一点。”
  根本没有给男人反应的时间,二妹举着剪子,用尽全力向男人的肚子刺去,隔着厚厚的衣物,她清晰地知道剪子扎进了他的皮肤,肉,血管!
  那是和划破衣服完全不一样的触感,肉比衣服软得多。
  她早就知道,伤害一个人非常简单。
  只是男人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他愣住了,然后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着蹲了下去,哀嚎起来。
  “哎哟!你他妈的真的要杀了老子!你个赔钱货!”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摸到了猩红温热的血。
  妈妈和大姐松开了抱着男人大腿的手,她们不敢再说任何话,因为看见二妹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短锄高高地举起,悬在男人的头上方,男人也抬头看见了,吓得闭了嘴,整个屋子只有三妹的哭声,从高歌嘹亮渐渐喑哑不堪,像快死了的小猫儿,用尽全力在呼气。
  “二妹——他再不对——也是你爸。”妈妈声音颤抖。
  “我们不论对不对,他想打就打,他不对,难道就算了吗?”二妹问完,并不指望会又答案,便挥着短锄砸向了男人的脑袋。
  男人瞬间倒下,呻吟着倒在了妈妈的腿上,二妹拿着剪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剪哪里。
  还是大姐牵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剪断了妈妈和三妹的脐带,又去端来了放在地上的水,打湿了毛巾,拧干后递给了妈妈。
  妈妈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二妹看到了她眼里的怕,她拽过大姐手里的毛巾,不过没有擦自己下体的血,而是非常吃力地爬到男人面前,撩起他的衣服,亮出肚子,肚脐眼的右边,一个三厘米宽的伤口外翻,但因为剪子不大,所以伤口也不算太深。
  “疯子!真实疯了!”妈妈看见男人的胸膛还起伏得厉害,估计不会有生命危险,抬头冲二妹喊,然后又吩咐老大,“快去抓把草木灰,然后跑镇上喊个医生来!快!”
  虽然家里没怎么动过刀,大多都是些淤青起包的小伤,但是在长久的积累下,妈妈还是很有经验。
  二妹上前扯下床上的被子,给了妈妈,这次她神色缓和了很多,又流起了眼泪,将被子盖在了腿上。
  二妹又脱了自己的外套,将三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婴儿原本在小声呜咽,感受到温暖的怀抱之后迷迷瞪瞪望着祝轻窍,然后闭上了眼。
  “先去厨房热点米汤给她喝,等你爸醒了,自己去院子里跪下给他道个歉。”妈妈说。
  “他要是醒了,你让他表个态,保证以后不打我们,如果做不到,除非把我打死,不然我还是会像今天一样的。我不怕他打了,他只要打不死我,我就会想办法弄死他。”
  二妹说着武侠剧里学来的部分台词,说完仍旧握着剪子,然后抱着三妹去了厨房,生了火给她热米汤。
  米汤热好,她蜷缩在灶台前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小心地喂,没喝两口婴儿就闭上了眼。二妹盯着三妹看了好一会儿,又打开包着她的外套看了眼她的皮肤,已经恢复了肉红色,才确定她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小小一团,还没有家里的狗子大,她叹了一声气,“真是不会选,投胎在这个家里。”
  这场惊心动魄,差点酿成惨案的一天,竟然也悄无声息的过去,晚上二妹不敢睡,因为男人已经醒来,她不愿意再称呼他为爸爸。
  她怕自己睡着了,会被打死。幸运的是,二妹没有等来毒打,也没有等来表态,因为男人躺在床上休息,没有任何人来找她的麻烦。
  妈妈对医生说男人的伤,是两口子打架打的,奇怪的是,男人对外人竟然也这样说。
  二妹当时不明白,后来长大了才觉得可笑,和老婆打架是势均力敌,挂点彩没什么,差点被女儿杀了,说出去恐怕要丢尽了脸面。
  男人很久没有打过二妹了,只是当她不存在,就连带三妹妹,他也不喜欢,甚至不允许妈妈带着三妹妹睡,连喂奶,都只能挑男人不在家的时间。
  就这样直到隔年又生了弟弟,男人似乎扬眉吐气了一般,人也和气起来,也让二妹和三妹一起上桌吃饭了。
  三妹两岁多的时候,那年冬天家里断断续续来了几波人,都不是同村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的,每次来人,男人都会让二妹把三妹带去给那些人看一眼。
  过年时,还破天荒地给三妹妹买了一身新衣服,由二妹背着去同村大爷爷家团年,大爷爷的儿女们都非常出息,他们只有过年才回老家,那是二妹第一次见苏焕和祝微云。
  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没有把苏焕叫妈,而是叫姑姑。
  家里亲戚众多,孩子也多,大人们吃了饭在院子里打麻将,小孩们则在田头地间放鞭炮,只有苏焕一直守着祝微云,时刻提醒她小心,不要磕了碰了。
  祝兴梁见妻子这样,祝微云也不高兴,找他求助,才把苏焕支开,祝微云才能跟着这些哥哥姐姐们尽情玩儿。
  二妹没有玩儿,因为妈妈让她和姐姐帮着大奶奶洗碗,八桌人,孩子都单独占了两桌,那么多的碗筷,洗得姐姐都开始不停报怨,为什么大爷爷家里不用一次性的,难道就为了显示家里锅碗瓢盆多,比较富裕吗?
  等两姊妹把活儿干完,她们又开始做晚饭了,怕又被支使干活儿,二妹拽着姐姐去找他们,谁知在家附近,根本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影子了,就连三妹也不见了。
  问了一圈儿人,才在电视机前问到一个最大的哥哥,说有人领头,带他们去蝙蝠洞冒险去了,估计三妹妹也被背着去了。
  大姐嫌远,宁愿留下来看会儿电视,也不愿意去蝙蝠洞找妹妹,二妹不放心,毕竟蝙蝠洞地势复杂,大人都不敢轻易进去,光洞口就有三个,平时他们小孩子都只在洞口和洞口前的瀑布玩儿。
  她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蝙蝠洞,一路上都是孩子们放鞭炮留下的纸屑,她进到洞口,向里面喊了几声,叫了几个亲戚家孩子的名字,都没人答应,想着他们应该是从别的路回家了,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
  第12章 ☆、12不要为了个孩子扫兴
  “谁在哭?”二妹问道。
  “是我,祝微云。我找不到出来的路了。”女孩说。
  亲戚家有这个小孩吗?祝轻窍不记得了,但还是循着声音进了洞,她想经过声音去找,却发现在山洞里自己也辨别不出来,只能凭着记忆走以前走过的路,想着他们要冒险,肯定不敢往最里面走。
  还好,找到第三个洞子时,就看见了祝微云。
  黑暗中她坐地上,哭声抽噎。二妹走上前招呼她,“走吧,我带你出去。”
  “我不舒服,走不了。”祝微云扯着她的裤脚,问道,“你能不能叫我妈妈来接我?”
  “这一来一回你在这里面太危险了,你来——我背你回去。”二妹蹲了下来,等了一会祝微云也没有爬上她的背,她明白了,她生病了,连忙拉着她的手,将她背了起来。
  黑暗中,祝微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亲戚对么?”
  “亲戚——应该是吧!我叫沈二妹”
  “这是你真名?”
  “嗯。”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看就很敷衍,但无所谓,这么多年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