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对着他,眼底尽是冷漠。他从她眼里再也看不到丁点感情。
  祝明生突然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他离婚,确实是因为过够了处处不如人的日子。
  但是两人刚离婚那会儿,他其实能看出闻棠有要挽回的意愿。他看着她刻意的示好,平时那么骄傲、说一不二的一个人,肯在他面前低头。
  他那些年被压抑着的自尊心,慢慢地被捡起来。他甚至想过,也许她再坚持服软一段时间,他或许就妥协了。
  说来说去,这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而今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祝明生垂头,敛起所有情绪道:“我知道。房子还按我们协定的处理,你放心,下周我就搬走。”
  闻棠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此刻,闻临在家里收拾行李。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会组织大二学生出去实践,主要进行田野调查以及非遗信息采集。
  这学期由他和同系的老师共同负责带队。
  “后日子到青窑镇,算上来去时间,要呆个六天的。”闻临一边蹲着整理行李箱,一边对她说。
  闻棠点了点头,突然递给他一个绒布盒子。
  闻临微怔,仰头看她一眼,然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个黄金手镯,是母亲留下的。
  “这个还是由你自家保管,放在我这里终究勿大合适。”闻棠叹气,不知是感慨还是怎么,“自家个日子只有自家才过得灵清。”
  闻临轻声应了句“好”,起身走进房间。
  他拉开抽屉,原本夹在同学纪念册里的那张两人合照已经被取出,用实木相框重新装裱过,却没摆出来,而是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闻棠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昨夜头我在‘丽丽餐馆’那边看到她了,她蛮好的,听讲前两日升职哩,工资还涨了三千五百块。”
  闻临淡淡“嗯”了一声,问她:“你怎么老去那儿?”
  “我交了伙食费的。”闻棠笑了下,“跟她们相处一点也勿吃力,你说她们市侩吧,偏那么点心思一眼就叫人看穿,她们好像也不怕人看穿。不晓得该怎么说。”
  闻棠想了半天,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生机有趣吧。
  她说了这么些,闻临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地瞥了她眼,声音也有些凉凉的:“她还跟你说话?”
  他原以为她跟闻棠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都已经是好的。
  闻棠大概是真的不管弟弟死活了,道:“哪能勿讲?她还加着我微信——”
  话说到一半,看到闻临的脸色,她叹口气,又摇了摇头:“覅讲哩,我去汏面哩。”
  闻棠这话可没有跟闻临吹牛。
  仅仅过了三四天。
  闻棠刚开完会从会议室里出来,将手机调至正常模式时,才发现陈郁青给她打了十几个语音电话。
  她刚打开微信,陈郁青又拨过来:“闻棠,闻临这会儿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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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心机
  闻棠听陈郁青这个焦急的语气,好像要找人拼命的,她不知道闻临又做了什么。
  现在她摸不准,不知内情拿捏不好尺度,还在斟酌着怎么回复陈郁青,电话那头女人连声音都变了,嗓音似乎带上哭腔:“他出事了!”
  闻棠心中一紧,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帮闻临打圆场,被陈郁青这话惊得差点站不稳,还好很快反应过来,强作镇定问道:“你先别着急,到底什么情况?他这几天应该在青窑镇带学生实践。”
  虽这么说,闻棠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姐弟俩的感情是真好,闻临于她而言,跟祝景凡差不多,是她的命根子。
  陈郁青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这些天没日没夜地跟项目组的同事们一起忙活,英国庄园的效果图方案总算能定稿,后期她的工作内容,只要配合负责施工图的同事,做好扩初设计就可以。
  周五下午,好容易能松口气,她请整个设计部门的同事喝奶茶,奶茶还没送到,闻临的电话便打过来。
  本来她不想接,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当作听不见,两人离婚后就没有再联系,互相都当对方死了,偏她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最后电话还是接通。
  没想到这人真的要死了。
  “——出了车祸,现在手机也打不过去——”
  闻棠听后,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慌得不行,机械地安慰了陈郁青一两句。挂断后,她忙拨打闻临的电话,果然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她心急如焚,好在还能找到闻临他们学院的电话,前前后后折腾一通,总算联系上。
  次日,周六早上五六点钟,天刚微微亮,闻棠问陈郁青要不要一起去青窑镇。陈郁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几乎手机刚响了声,她就按下通话键。
  闻棠也没有详细讲什么,只模棱两可告诉她,闻临在当地县里的人民医院。
  陈郁青沉默了好一会儿,闻棠才听到她说“我不去,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棠轻叹口气,不愿意逼她,正要挂断电话,陈郁青又在那头问:“你现在去吗?”
  这下,闻棠是真的想叹息了,倒不是为闻临,而是为陈郁青。
  自己当初看人委实不太准,怎么就觉得她满腹心机的,现在一看,这姑娘简直实诚得可怕。
  事实上,稍微想想就知道,闻临那边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她怎么可能会隔了一个晚上才决定去医院。
  还有闻临那通电话,她昨天也是脑子昏头,被陈郁青的话吓蒙了。
  后来细想想,真到那危及的地步,他也不至于不告诉她这个阿姐。学院那里,不用她去找,早就会主动通知她。
  显然是闻临故意误导了陈郁青。
  可是闻棠却不好拆自己弟弟的台,于是道:“嗯,我开车。坐高铁太麻烦,下来还要转车,我就准备出门——”
  开车到那边差不多三个小时,闻棠先去接陈郁青,陈郁青怕她绕路,特意约了中途的地铁站碰面,那样能节省些时间。
  陈郁青状态是真的不太好,衣服皱巴巴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浑身上下写着憔悴。闻棠有些看不过去,宽慰她说:“你不要太担心。”
  陈郁青靠着车门,脸几乎贴在车窗上,她怔怔看着车外,隔了好久才吭声,否认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即使在痛苦的时候,也没想着要诅咒闻临出事,大不了就是老死不相往罢了。
  闻棠扭头看她眼,说:“你眯会儿吧,到那边还早着呢。”
  闻临在潞陵县人民医院,昨天下午刚坐救护车送来。
  同行的老师还要负责处理学生事宜,现在只有他一人在医院里,不过学校那里也另派了处理的老师赶过来,估计下午就能到。
  事说小也不小。学校组织学生出来都是统一安排食宿,只是有学生不愿吃团餐,自己在小摊上买吃食导致上吐下泻。闻临赶忙联系司机并带生病的学生去医院,路上出了点事故。
  好在司机和学生都没事,就是闻临坐在副驾驶座,正好处于直接撞击点,保命的安全气囊弹出,护住重要脏器,左侧肋骨却断裂三根。
  闻临需要住院几天,但远没有陈郁青臆想的那般严重。
  不过人要受些罪,疼痛是难免的,连镇痛泵都用上。
  闻棠和陈郁青到达病房时,闻临虚弱地靠在病床上,正用呼吸训练器辅助练习来提高肺活量。
  昨天倒不是闻临故意不接电话,刚受伤那会儿全凭肾上激素撑着给陈郁青打电话,后头没多久就头晕眼花,疼痛难忍,直到医院后用上药才缓解些。
  闻棠原本路上想得好好的,也清楚没什么大事。
  可她看到闻临这样子,到底还是心疼,见闻临止不住地咳嗽,想上前替他拍背,却也不敢乱动,一时只能手足无措站着,唉声叹气道:“哎呦,真当罪过啊。”
  “没关系,好得学生子没碍。”闻临摇摇头。
  他们领学生出来责任重大,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不止他,上到学院、学校都要问责,届时才更麻烦。
  两人间的病房,隔壁床是空的,陈郁青不远不近地靠着另一张病床,从进来后就只听着这姐弟俩说话,她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跟过来,瞧闻临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人家有阿姐,有亲人,要她多什么事。
  她倒急巴巴的。
  “郁青,你来了。”闻临冲她笑了下。
  陈郁青抿唇,张口想说“我来看你死了没”。偏又怕一语成谶,不敢胡讲。只能默默生自己的闷气,站在那儿又觉得尴尬,左右不是滋味。
  还是闻棠把柜子里的热水瓶递给她:“郁青,能不能麻烦你去帮忙接点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