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外面有人敲门,物业的办事效率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房子是一梯一户,外面算公共区域,从电梯出来到入户门这段空间装着人体感应灯,亮堂得跟家里完全两个世界。
  然而一开门,闻棠就愣住。
  祝明生抱着孩子正站在门外,说抱也不准确,扛在肩膀上还差不多。他怕孩子见风,又搭了条薄毯在身上。小朋友浑然不知被人带出来,安心地埋在爸爸肩处睡着。
  他睡得无知无觉,祝明生这样子便显得滑稽且狼狈,头发没梳、胡子没刮,脸上写满憔悴,连脚上都还穿了双室内拖鞋。
  闻棠印象中的祝明生不是这样的,他有轻微的洁癖,带着几分书生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
  他看向她,抿了抿唇说:“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本来就没睡,接了她的电话更忍不住胡思乱想。大晚上的喊物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脑子里把什么糟糕的情况都过了一遍,愈琢磨愈心慌,索性起床出门。
  还好离得也不远。
  “停电了。”她轻轻碰了下孩子的脸蛋,怕吵醒他,低声道,“把芃芃抱床上睡吧,睡着了应该还好,我刚把家里窗户都打开。”
  他没反驳,两人把孩子安顿好出来。
  祝明生又把家里电表重新检查过,没什么问题。
  突然,他一拍脑袋,一惊一乍的,把闻棠吓了一跳。只看着他拿出手机,过了会儿,祝明生告诉她:“电费忘缴了——前些天手机坏了,估计发了催缴短信没看到。”
  应该还有催缴单,不过想也知道,贴在楼下单元门附近,闻棠基本都从地下室上来,八成没注意到。
  他提起手机的事,闻棠还记得他当时愤怒的样子。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那般生气。
  她面露一丝难堪,刻意忽略那点尴尬,“哦”了声,道:“这个怎么缴的?你告诉我,以后我自己来弄。”
  祝明生闻言先是一愣,转而又说:“回头我把水电燃气的户号发给你,你绑定支付宝或者微信都行。”
  她说“好”。
  两人说完后皆沉默下来,气氛莫名有些怪。诚然,当下这场景也诡异,黑灯瞎火的,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还热得难受。
  沉默了两三分钟,她想了想,又说:“刚才费用多少,我转给你。”
  就算现在还是婚姻存续期,但他们都已经分居,再过二十来天就要解除夫妻关系,这些东西还是要分清的,何况家里的开销一直都是她负责。
  祝明生没吭声,她又追问了一遍。
  他这才出声:“不用了——”
  声音听着有些冷,她头顶更是感觉到一丝凉意。闻棠试探性按下墙上开关,屋里瞬间恢复照明。
  祝明生一言不发往儿童房走,抱了孩子出来。闻棠看他的脸色,大抵猜出他不太高兴,因为她刚才那句话。
  可是,她也累。说到底,夫妻过成这样,小心翼翼,说句话都要思量再三,也挺没意思的。
  那边物业派来的电工姗姗来迟,在楼下联系闻棠,让她开放智能门禁权限。她说明情况,祝明生已默默带着孩子去按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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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大相径庭
  到了月底,闻棠一大早便把孩子送到闻临这边来,叫他帮忙照看半天。
  最近暑假,闻临一直宅在家,本来学校这个月中旬安排校职工省内疗养,不过那时候陈郁青还在家,他就
  没去。
  闻步荣和闻棠提过好几回,他这婚结得稀里糊涂,是要补办婚礼,还是要怎么弄,总得有个章程。
  闻临自己无所谓,主要看陈郁青的态度,他摸不准她的想法。
  陈郁青上周去了花城,跟总部的同事一起直飞英国。七个小时的时差,他掐着时间给她打过两次语音电话,她反正是一回都没主动找他。
  闻临习惯性地提醒自己当个“好男友”、“好丈夫”,如今,被动接受的人不在,他却明显感觉到了不适。
  他甚至都快忘记没有跟她在一起之前,自己正常的生活节奏。
  今天闻棠和祝明生要去领个证,总不好带着孩子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闻棠原以为一段婚姻的解体总要闹得人仰马翻,先是夫妻双方扯皮,再把两边家庭牵扯进来,一番折腾,争得两败俱伤才算是常态。
  没想到竟也能这样平和,资料准备得齐全,协议离婚,两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连排号都异常丝滑,没等多久便轮到他们。
  一个本子换成另个本子,还是一样的红色,只不过颜色略深了些,那层法律上的关系也消失。
  要不是中间有个孩子,跟陌生人差不离。
  偏偏回去还要坐同一辆车,到同一个地方。祝明生去接孩子,正好近期兴趣班的课程要告一段落,他打算开车带孩子回老家呆几天。
  两人默契地都不作声,车内安静得令人坐立不安。
  “我爸妈那儿,我还没告诉他们——”祝明生忽然开口,毕竟老一辈的想法不同,认为结了婚就是一辈子。
  再者,他父母在闻家人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且拧巴的——自己的儿子,家里千辛万苦供出来,读书读到研究生有了出息,现在开厂、住大房子,家里亲戚都羡慕,老两口脸上也有光,但实际上都是亲家的。明明不是上门女婿,却活成了上门女婿的样子。
  闻棠“嗯”了声,道:“我也没让老头晓得,过些日子再说吧。”
  孩子被祝明生哄骗住,离婚这事暂时只有闻临知道。
  也瞒不了太久,自祝明生当着闻临和闻步荣的面提及要离婚,她就有预感这段婚姻走不下去了,闻步荣迟早察觉到不对。
  “——水电费你要是记不得,可以去开通个自动扣款。”祝明生开口,停顿一下,“冬天的被子放在次卧柜子里,有几个压缩袋。药箱在客厅——还有工具箱——”
  他絮絮叨叨,想到哪儿说到那儿,总觉得没完全理清,又说:“我回去整理一下,再告诉——”
  “闭嘴!”却被闻棠一声打断。
  她瞥眼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往方向盘上一趴,半天没说话。
  祝明生坐在副驾驶座上,默默看她,心里也不好过。他却执意不肯开口,总觉一开口就要瞬间向她投降。
  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她让方晟调查的那些文件,桩桩件件,全是他生活的琐碎——幼儿园班级群、幼儿家长群、物业群、小区附近各个团购群。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几乎找不到任何脱离这个家庭的社交。她忙,他知道,也感激,然而夫妻间逐渐没了共同话题。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感叹方晟以前混日子,如今竟也把工厂办得有模有样,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是藏不住的欣赏。他嫉妒、自卑又难受,却深陷其中,无能为力。
  祝明生晃神许久,最后还是心疼:“闻棠,你——”
  他轻声喊她,她已经坐直了身子,背脊挺得硬硬的。他看到她面颊上未干的泪痕,又是一愣。
  他们这种情况下的离婚就如同打仗,讲究一鼓作气,等念头过去,没了那股劲儿,无论如何选择都免不了懊悔。
  “好好过日子。”
  日子离了谁都能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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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于闻家姐弟一个心事重重,一个还没走出离婚阴霾的状态,从英国出差回来的陈郁青则要春风得意许多,悲喜各不同。
  她到公司的次日下午,杨帆在公司发了好大一通火。
  一组的办公室就在二组隔壁,他那嗓门高得大家都听见了:“客户怎么要求的?人家要宋风雅致,你自己看看你的设计稿,交上来的这是什么?弄个仿明代的亭子往院里一摆,你当客户是瞎子还是傻子?”
  他会发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李上午请假没来公司,便让陈郁青代替他给设计部门同事开了个早会。
  大家暗地里都在琢磨这是不是公司故意释放的某种信号,现在杨帆的反应倒更加证实这一点。
  陈郁青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经过他们设计一组的办公室,正好碰到杨帆一脸愠怒地走出来。
  见到她,他皮笑肉不笑,说出的话显然不那么悦耳:“小陈,还没恭喜你。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
  平时大家都互相尊重,留着几分体面。这会儿他称她“小陈”,还用这种语气,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杨帆这话阴不阴阳不阳的,陈郁青不愿意跟他正面起冲突。只是偏不巧他们在一个公司,因为利益成了竞争关系,没什么必要。再说要不是杨帆,她也根本进不来公司。
  最近她心情好,不跟他计较。陈郁青笑了笑,打着哈哈道:“杨工你是这在夸我呢,我一会儿要抽空带同事去趟现场,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