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既然夫人要用人,那就让英杨留下吧。”骆正风彬彬有礼告别,又对英杨说:“好好替夫人办事,别偷懒!”
  英杨点点头:“知道了。”
  骆正风出去之后,静子笑道:“骆处长真有意思。”英杨道:“他不是我的同志,你相信吗?”静子努了努嘴说:“凭我的直觉,骆正风的确不是,所以我相信!”
  “既然你有直觉,何必还弄这些呢?”英杨问:“你直觉是谁呢?”
  “不知道,”静子耸耸肩:“看看下一位罢!”
  第三个进来的是汤又江。
  和骆正风一样,汤又江进来看见英杨愣了愣,但他没在意静子的枪,只是行礼道:“静子夫人好。”
  “你好汤秘书,不,也许应该称呼汤处长了。”静子笑嘻嘻道。
  “不,不,我的命令还没有到,现在还是汤秘书。”汤又江连忙谦虚:“静子夫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吧?”
  “有点小事想问问您。宫崎君说您亲自来特高课取走转运通知,是这样吗?”
  “是的。周五上午我接到宫崎太君的电话,之后到特高课取走通知。特筹委自成立起,凡转运犯人的通知,都由我来取,并且向杜主任汇报,期间不经手别人的。”
  “这规矩是您定的吗?”
  “不,是杜主任立下的规矩!”
  “那么您拿到通知后,有没有泄露此事?”
  “没有!当然没有!我拿了文件坐专车回到特筹委,立即上三楼向杜主任汇报,十分钟后召集处长会议传达通知,没有接触过别人。”
  静子点了点头,忽然沉下脸说:“汤秘书!你是最早接触到通知的,你真的没有告诉过别人?”
  “没有!真的没有!”汤又江略有慌张,却比纪可诚镇静多了。他紧张的注视着静子,额上沁出汗来。
  静子竖起枪,哗得拉栓上膛,直顶在英杨头上道:“我数到三,希望你说实话。”
  汤又江吓了吓,脱口问:“您要杀了英杨吗?他是共产党吗?您不会……不会以为我是他的内应吧?”
  “我可没说他是共产党,也没人说劫囚车的就是共产党!”静子眯眼道:“我只是说,你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他,说不说随你的便!”
  汤又江神色迷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见静子在数“3~!”。
  “等,等一等静子夫人!”
  “2~!”
  “您杀了他我也没泄露消息啊!真的没有!”
  “1~!”
  “我没有泄露消息!”
  静子扣下扳机,撞针嗒得轻响,汤又江连眼睛都没眨。在随之而来的安静里,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喃喃说:“这枪没子弹吗?”
  “您觉得失望吗?汤秘书?”静子微笑道:“不管怎样,英杨与您共事一场啊!”
  “不,我绝不是失望!”汤又江赶紧解释:“我只是没明白!不管怎样,我真的没泄露过消息!”
  “好吧,您先下去吧。”静子向荒木点头,示意他带走汤又江。门关上后,静子对英杨说:“看看,这就是你的同胞,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呢。”
  “不能这么说,”英杨虚弱道:“他没做就是没做,命只有一条,非亲非故,他没义务牺牲自己救我。”
  “你真是好人。”静子笑道:“你爱你的同胞,可你的同胞未必爱你。再问不出内鬼,只好请你说实话了。”
  “如果我不想说呢。”英杨悠悠问。
  “那只能把你交给宫崎,否则我没法向浅间交待。”
  静子说这话时表情严肃,收敛了笑容。她希望英杨知道,不把透露转运消息的内鬼交出来,他们的合作要止步于此了。
  英杨没有答话,对着门扬扬下巴,说:“来了。”
  门开处,陈末走了进来。
  天热,陈末穿着白色半袖衬衫,配着浅灰西裤。几天没见,他的脸色更黄了,像熬了几个大夜。走进会客室后,他没有看英杨,只对静子行礼:“夫人早上好。”
  “陈处长好。”静子欠了欠身:“抱歉把您请过来,有点小事问一问。”
  “是囚车被劫的事吗?昨天杜主任就逐一排查了,从周五起我一直在电讯处值班,没出过特筹委的小楼,我们处里所有人都能证明。”
  “那么您什么时候知道,有犯人要转运到特筹委?”
  “周五上午吧。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是杜主任临时召集的会议。应该靠中午了,因为开完会没多久,就是午饭时间。”
  “陈处长,您是管电讯的,转运犯人为什么要通知到您?”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特筹委的惯例吧。这种机密级的工作,要知会到所有处长。那天除了英杨都到场了,英杨的命令没下,所以没通知他。”
  “所以特筹委的处长里,只有英杨不知道转运的事,对吗?”
  “是的。”
  “那为什么他参与了劫囚车?是谁告诉他的,是你吗?”
  静子话头转得太快,陈末猛得怔住了。
  “陈处长,您听清我的问题吗?是谁把转运囚犯的事告诉了英杨?”
  陈末蜡黄的脸开始发白,紧闭双唇盯着静子。静子举枪上膛,用枪口顶住英杨,说:“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讲,我就打死他!”
  陈末没有说话,依旧紧抿双唇。静子等了等,开始倒数“3~!”
  “……”
  “2~!”
  “……”
  “1~!”
  “等一下!”陈末飞快说:“是我!是我告诉他的!”
  第56章 魏青
  在落红公馆见到陈末第一面时,英杨感觉他是自己人。经过云客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验证,英杨早认定了陈末的身份。
  然而陈末当着静子大声说出来,英杨还是震惊了。他眼神复杂看着陈末,陈末却没有看他。
  静子满意的笑出来。她收回枪,温声道:“陈处长,您从哪里来,重庆还是延安?”
  陈末抿了抿嘴唇,艰难说:“延安。”
  “很好!这和英杨对上了!陈处长您可能不知道,英杨并没有出卖你。”
  “我知道,”陈末沮丧道:“如果他供出我,昨晚就可以逮捕我,何必等到今天。”
  “看来你们的情谊是真的,英杨没有供出你,你也不忍心看他去死。”
  “共事多年,我不忍心看他血溅当场。请问静子夫人,您忍心看着荒木太君和宫崎太君去死吗?”
  “我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我是日本人。”静子笑道:“很多事就是不公平。”
  “是啊,中国人打了败仗,活得要比别人艰难,这样想来也算公平。”
  “行了,不要废话了,”静子轻巧转开:“我想知道你和英杨的具体隶属,你们的上下线,以及任务相关。”
  英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猜对了,静子并不知道英杨隶属上海情报科。
  “英杨没告诉你吗?”陈末反问:“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暴露的。”
  在落红公馆的网球场,若非事关金灵的安危,英杨不可能自我暴露。既便静子认定英杨是共产党,没有确切证据,碍于英柏洲和杜佑中,浅间夫妇不方便擅自拿人。
  毕竟,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往事只有他俩知道,英杨咬死不承认,静子也没什么办法。
  用转运高云作饵,让英杨坦白,又钓出陈末,这笔生意太划算了,t静子想想都得意。她把得意荡漾在脸上,笑道:“陈处长,英杨的事等下再讲。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陈末沉默了一下,回身望望荒木:“太君,我可以坐下吗?加了几个夜班,腿发软站不住。”
  荒木示意宪兵拿椅子,陈末坐下说:“静子夫人,您听说过仙子小组吗?”
  “不要提问。”静子皱起眉头:“是我在问你!”
  “好吧。您应该知道,有几年共产党人的日子不好过,从上海到武汉,血洗清党如狂风骤雨,摧毁了各级组织。许多党员被迫与组织失联,仙子小组是在那时候建立的,它的组织者叫钱奕生。为了保证大家安全,组内成员彼此不相识,进行任务听从钱先生调派。”
  “这位钱先生是谁呢?”静子冷冷问。
  “钱先生很早就去世了,仙子小组也随之休眠。但钱先生把仙子小组的信物留给了新组长。沪战之后,新组长重启仙子,吸纳新人,按老带新模式把成员划分为行动小组,我、英杨以及金灵同组,我是组长。”
  听到这里,英杨努力克制内心波动。他当然知道自己同仙子不沾边,陈末也不会称金灵为组员,他想干什么呢?
  英杨手心捏着把汗,听陈末继续胡扯。
  “现在的仙子隶属延安社会部特勤处,不受地方组织领导。英杨和金灵都是延安直接派来的,与上海地方组织无关。他们唯一知道的上线就是我。”
  “陈处长不要急着替英杨开脱!您先说出仙子的新组长罢!英杨没见过新组长,你总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