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先过去坐下吧。”
  迟漾的脚虽然只是简单的崴伤,但动起来确实很痛,刚才他拖着受伤的脚走过来,已经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这会情绪放松下来,确实是撑不下去了。
  听他坐下后还轻轻“嘶”了口气,脚也不敢再乱挪动了,谢阮轻轻抿起嘴唇:“我还以为你很能忍呢。”
  迟漾抬眸,疼得泛白的唇角勾起弧度:“软软你刚才要是再对我狠心一点,我可就真撑不下去了,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可比你还怕痛。”
  谢阮看着他,没有接话。
  迟漾瞅一眼他的脸色,试探地轻轻握住他的手。
  “软软,跟我重逢,你不开心吗?”
  谢阮低下头,望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内心挣扎片刻,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无声叹口气:“如果可以,我其实希望我们就这么一直渐行渐远下去,最多也就是过路朋友那种程度就行了。”
  迟漾闻言紧皱起眉头,黑眸中的柔情消失,转而变成某种强硬和执拗:“为什么,我刚才就想问你,既然一开始就认出了我,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说,还一直在刻意躲开我,你现在已经变得讨厌我了吗。”
  讨厌?怎么可能,不如说,如果有方法可以变得讨厌他,谢阮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
  看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迟漾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凉意,害怕他真的如自己刚才所说的那般,脸色肃寒如冰,死死攥住他的手:“我不会放开你的,几年前我就因为没找回你后悔了很久,这次就算你真的要逃,我也不会放开你了。”
  迟漾的力气真的很大,像溺水的人死死攥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似乎想要借此向谢阮传达他的心事,哪怕只能让他感知到一丝也好。
  谢阮手掌早已经疼到麻木,望着迟漾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潮湿幽深,完全看不到底。
  他真的很想问,迟漾对自己的这份执念到底是什么。
  所谓少年时的竹马情谊,真的可以让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兜兜转转多年后还能如此放不下吗。
  谢阮知道,就算他问了,可能也得不到想要听的答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的是,在他看到迟漾此刻的这双眼睛时,就已经彻底对他丢盔弃甲。
  敛下睫毛,轻轻动了下被他紧握着的手掌:“你攥得我好疼,手都要肿了。”
  顿了顿,又继续开口,嗓子轻软:“迟漾。”
  迟漾抬头,眸中先是闪过一抹不确信的迷茫,而后便是迸发而出的惊喜。
  胸膛起伏,手上的力气也不受控的猛地加重。
  随后才想到这样谢阮会疼,又忙不迭把手松开,看着他细窄的手背已经通红一片,手指也因为充血涨成淡紫色,顿时一阵懊悔和心疼。
  “软软。”
  谢阮觉得他这个表情和反应也太夸张了,哪里还能让人想到平日那个遇到任何事都处变不惊,高冷疏离的迟草。
  再说自己也是个男人,被捏疼一下手而已,能是什么大事。
  这是不是也可以侧面说明,自己在他眼里确实有不一样的重量和意义。
  谢阮想到这里,又忙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迟漾对他态度特别,不过是因为幼时的友谊和情分罢了,哪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不能否认的是,从刚才自己表示出愿意跟他相认后,迟漾的情绪确实肉眼可见的愉悦满足许多,眼睛里笑意真实温暖,依稀间也让谢阮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他小时候熟悉的模样。
  胸口不禁也感到一股暖意,抿起唇腼腆地笑了下。
  迟漾望着他的笑脸,黑眸中涌出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浓稠情绪,伸手把面前的人圈到自己身边,脸颊埋进他小腹。
  “软软。”迟漾深深呼吸他身上的气息,嗓音闷在单薄的衣料中,又低又哑。
  “让我好好抱抱你。”
  第13章 13
  a市天气变化莫测,刚才还是晴朗的阳光,一大片铅灰色的云层飘过来,原本明亮的天气也逐渐变得有些昏沉,随之而来的就是倾斜而下的蒙蒙雨丝。
  湿润的风夹着雨雾吹进房间内,有些凉意。
  谢阮起身走到阳台前,刚把门关上,就感到肩膀一沉,腰间也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住抱紧。
  迟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将下巴搁在他颈窝里,懒懒蹭蹭:“下雨了?”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就贴在谢阮耳侧,像是要钻进他耳朵里,又酥又痒,谢阮躲了下,脖子上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绯色。
  “你脚不是疼吗,老是这样乱走动受得了吗。”
  自从刚才两人把话说开后,迟漾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不管谢阮走到哪都非要粘着他对他又搂又抱。
  谢阮去倒水,迟漾要坐过去牵他的手,谢阮去上厕所,出来时迟漾也靠在门旁等着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乌沉沉的,带着勾子一样。
  像只粘人的大型狗狗,非得缠着挂在主人身上不可。
  可是主人清瘦纤细的身形明明比他小了一个号不止,哪经得住他这么又缠又挂的。
  迟漾却好像全无所觉,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疼,但现在就是不想你离开我。”
  他说完,还又不轻不重的收了收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手指撩起他耳侧一小缕乌黑的头发。
  谢阮垂着睫毛:“我之前听学校里的传闻,说你洁癖很重,很讨厌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迟漾笑了笑:“不是传闻,是真的。”
  洁癖这事,并不是从小就这样,迟漾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成这样了。
  顿了两秒,又低声说:“但你怎么可能跟其他人一样。”
  谢阮敛下的睫毛急促颤了几下,慌乱转移话题:“下雨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运动会。”
  迟漾掀起眼皮,朝玻璃门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淡淡道:“可能会吧。”
  说到运动会,迟漾又想到上午那几个跟谢阮搭讪套近乎的人,黑眸眯了眯,偏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白嫩侧脸:“软软,这几天莫名其妙跟你说话的人多吗。”
  话题转变的有点快,谢阮愣愣,脑海里下意识回想这几天的经历,点点头:“好像是的。”
  迟漾“啧”了声,语调变冷:“不要搭理他们,尤其是像前几次总是纠缠你的那个男生,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要给他们。”
  谢阮知道他说的那个男生是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跟自己强调这件事,但还是配合的点头:“好。”
  迟漾很满意他的回答,语调上扬,嗓音里勾起明显的愉悦:“软软好乖。”
  谢阮抿起唇,被他夸得有点难为情,虽然小时候他一直这样叫自己的小名没错,但现在毕竟早就不是小时候了,而且还是在他对迟漾抱有某种不太清白的感情的前提下。
  实在过于暧昧了。
  这之后他们又腻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讲他们分别后各自的生活,迟漾觉得自己在国外的几年没什么好说的,索然大过有趣,不过是日复一日罢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引导谢阮说。
  谢阮不喜欢随意跟别人讲自己家庭的琐事,但迟漾不是别人,既然已经决定要跟他恢复以前的关系,那就没必要再遮掩什么。
  小学五年级那年,迟漾在迟母的要求下去国外陪长辈暂度一段时间,分开前夕,两个少年依依不舍地睡在一起难过了很久,本以为只是很短暂的分离,没想到迟漾再次回国后,却得知谢阮一家已经从迟家离开的消息。
  那时的谢阮还叫林阮,林父也从迟氏集团离开,后来林父跟妻子离婚,很快就跟另一个女人再婚组建新的家庭,林阮选择跟母亲一起生活,没过多久又改成了他母亲的姓。
  从此以后,世界上便没有了林阮,只有谢阮。
  这个故事跟迟漾让人查来的资料大致都能对上,但亲耳听到谢阮说出口,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比看那些冰冷的白纸黑字时更加强烈的心疼。
  离异,再婚,跟不再年轻的母亲相依为命,短短的几句话就概论了谢阮这些年来的生活,或许这种日子并不是多么困难坎坷,但跟幸福的童年相比,那种落差和被遗弃的痛苦却并不难想象,可能也正是如此,才养成了他现在这样敏感又沉默的性格。
  所以再见面时,才会让迟漾感到如此陌生,明明很多时候都已经确认他就是自己的软软,却又忍不住几度产生怀疑。
  谈完话后的气氛有些沉重,迟漾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握着谢阮的手,侧脸紧绷着,苍白深刻的眉眼间笼着一层阴翳和忧色。
  谢阮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感到难过,手指小心在他掌心勾勾,语气轻松道:“其实我跟我妈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你别多想了。”
  迟漾抬起头,眼眸深而漆黑:“等周末,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阿姨吧。”
  谢阮笑笑:“你脚伤成这样,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迟漾耸了下肩,不在意道:“别太小瞧我,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