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把邵洛拽到身前,使眼色让他把酒递给时安:“跟时安道个歉,以后你俩好好的。”
  傅行止早就拉着贺铭退开,眼不见心不烦,他最烦看别人虚伪的嘴脸。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邵洛打开木盒,看见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后青筋暴起:
  “我给你道歉……”他抽出酒瓶,径直向时安额头砸过去:“我操你大爷,你也配!”
  没人料到他会突然发疯,酒瓶落下的一瞬间,邵母、傅行止包括被当成了靶子的时安都愣在原地,只有贺铭冲上去,抬手护住了时安的脑袋。
  那一秒其实他也是懵的,直觉提醒他邵洛的状态不对,假如换做是其他任何人站在那里,哪怕是傅行止,他也许都不会挡得那么快那么干脆。保护别人不是他的本能,躲避危险才是。
  但快被开瓢的是时安,时晏宠得如宝如珠的弟弟,这一瓶子砸下去,时晏该有多心疼?
  装满了酒的厚玻璃瓶比空瓶的冲击力强得多,手腕传来一声脆响,他的半条手臂失去了知觉,而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贺铭估计自己半年内都会对酒有阴影。
  脱手的瓶子给了他一记重锤后毫发无伤,砸在地上才炸开,昂贵的红酒淌了一地,接着又有一声脆响,更加闪亮、细碎的东西飞溅开来。贺铭左腕上的白金手镯被砸断,掉了下去,上面镶嵌的小粒钻石四散开来,现在他脚下的这一平方米可能是长临最贵的地面。
  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傅行止扑上来,在离他一掌远的地方强行刹住,不敢碰他,灵巧的舌头打了结,叫救护车时报地址都说得断断续续,时安则哆嗦着把地上断掉的手镯捡起来,看起来自责得快哭了。
  “没那么严重,可能骨折了。”贺铭咬着牙安慰他俩,“不用救护车,时安把警察叫出来,前面就是医院,傅行止你先走,去给咱们仨都挂个号。”
  他的手腕被断裂的金属划开,还在流血,手臂更像在被千钧重的大锤反复敲打,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钱包里有社保卡,记得给我选医保报销……”
  邵母把儿子护在身后,警惕地问:“叫警察干什么……”
  贺铭没有回答她,直接对着时安带出来的民警道:“我要验伤。”
  “验个屁!”傅行止太阳穴突突地跳,要不是贺铭身上有伤,他早就一巴掌拍在对方后脑勺上:“你手不要了?去医院!”
  邵母附和:“是呀是呀,身体要紧,先去医院吧。”
  贺铭看了一眼邵洛,他最知道这一下砸得多重,现在他出了口恶气,又自觉事情闹大了,低眉顺眼,老实得很。贺铭坚持道:“我要验伤,现在。”
  出来的是刚刚给他们做笔录的民警,对贺铭印象不错,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和他一样巴不得整治一下在警局门口滋事的邵洛。他迅速带着贺铭进去,经过傅行止时悄悄说:“到医院也得排队,你跑快点,他能少受点罪。”
  傅行止无法,听贺铭的匆匆去医院排队,边跑边喊了句:“没事,他心里有数。”算作对时安的安慰。时安强硬地把邵洛拉进去,交给另一个民警,余光瞥见邵母在门外打电话,叫对方“李律”,他这才一个电话拨给了时晏。
  “差不多就是这样,贺铭哥替我挡了一下,肯定很痛……邵洛叫家里的律师来了,我怕他这一下白挨了。”
  “别怕,会有人去处理这件事。”
  听到时晏这句话,时安才真正感到了踏实,但他的愧疚感没有减轻分毫:“怎么办呀,贺铭哥明天还要搬家呢,新找的房子没有电梯,我给他添大麻烦了。”
  是了,房子都卖了,自然要搬家。时晏正思忖着跟贺铭说一声,叫他搬到观潮路9号住,但他没在电话里开口,贺铭十有八九要推拒,当着时安,他不肯被人落面子。
  贺铭验完伤出来,刚好听到时安说:“哥,你在观潮路的那间公寓是不是空着?不如叫贺铭哥去你那里住吧。”
  不出时晏所料,贺铭果断回绝:“不用,不麻烦了。”
  时安转过头:“贺铭哥,结束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贺铭和电话里的时晏同时开口:
  “没事。”
  “叫他接电话。”
  贺铭很快把手机还给时安,奇怪的是,他再次提起先搬到时晏空置的房子里住时,贺铭没再推辞。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贺铭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他往前走,忍不住好奇:
  “我哥跟你说什么啦?”
  “他说。”贺铭思考片刻,“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做,就和我解约。”
  时安顿时露出一副恨不得把舌头咬掉的表情,“哈哈,他也真是的……他不会的,真的!”
  “我知道。”贺铭只是看时安太紧张,逗逗他。他疼得直冒冷汗,挤出一个微笑:“骗你的。”
  方才时晏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听话一回,行不行?”
  第31章 31 后悔
  时晏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握着手机,许久都没动。院长和小凤一行人已经走了,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空荡走廊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之一,他疲惫地向后靠着硬邦邦的铁质椅背,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有人推着一张病床快速从他面前经过,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响先变近又拉远,时晏睁开眼,重重人影消失在一扇门后。
  他记得母亲也是这么被推进了抢救室,出来时就没了气息。
  在他陷入更深、更痛苦的回忆之前,他又想到贺铭抵着他额头,温柔地强迫他专注:“别想它们,只想我。”
  现在时安他们应该也到医院了,他给时安发了条消息,问检查结果如何,没有回复。他想直接问问贺铭,拿起手机又觉得不问也罢,他得到的答案必然也是一句含糊的“没事”。
  回酒店的路上下起了雨,劈劈啪啪打在玻璃上,听得他心烦意乱。他问前台要了一瓶威士忌,喝了一杯躺到床上,希望能昏睡一会儿,却忍不住以一分钟三次的频率起来查看有没有消息。
  窗外雷电交加,雨势愈发大,他挺身坐起来,拨了一通电话给ryla。
  “我要回长临。”
  “现在吗时总?”作为一名专业的秘书,ryla深谙语言的艺术,从不对老板的想法提出异议,顶多委婉地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明晚您约了民政局的郭书记,后天中午和文旅局的赵局定好了吃饭。”
  “现在。”
  “好的时总。”ryla从善如流:“根据现在的时间和天气,您可以选择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航班和高铁,私人飞机来不及报备,ryla在12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和预计13个小时的车程间犹豫了足有十秒钟,恍惚间望见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尽头。
  “如果现在启程,建议乘坐私家车,我为您联系司机。”她为自己的职业生涯作出最后的努力:“您需要在长临待多久呢?也许乘坐明天最早的航班来得及……”
  一道惊雷炸响,时晏认真考虑了她的提议,“帮我安排司机吧。”
  长临,三个人齐齐整整坐在医生办公室里,贺铭面前摊着一张被傅行止和时安传阅过的x光片,谦顺地垂着头听医生教训。
  “什么砸的?酒瓶子?”
  “现在的年轻人,喝完酒流行废物利用,互相扔酒瓶玩?”
  医生拿起贺铭的片子,“骨裂……小伙子,你这手腕质量不错啊。”
  检查结果是骨裂,不是骨折,这多少减轻了傅行止的愧疚感,他附和道:“是,比k金还硬,镯子断了他手都没断。”
  “说不定就是因为镯子挡了一下,贺铭哥才没骨折。”时安小声接话。
  “那倒也是,不枉贺铭为它一掷千金。”
  傅行止点点头,这手镯是某个奢牌的经典款,他和贺铭刚工作时,有一晚结束部门聚餐出来,对面一幅巨大的广告灯牌上这只手镯静静亮着,比夜晚的星星和城市的灯光还要璀璨。贺铭突然问他,那要多少钱?
  他愣了一下,去官网帮他查,听到价格后贺铭笑得有点苦涩,说好贵啊。他买不下,但还是停在那里看了很久,他的物欲很低,那是他第一次在傅行止面前表现出对某件物品的渴望。
  等到他买得起的时候,它涨价了,贺铭花一辆车的价格得到了它,傅行止想这东西对贺铭是有一点特殊意义的,大概就像他成功路上的一个小小里程碑?
  “我的手镯呢?”正在上石膏的贺铭想到那条断掉的白金钻链,切实地感受到了肉痛,以他现在的资金状况绝不可能立刻买一条新的。
  “在我这里。”时安拍拍口袋,隔着裤子摸到那条残损的链条,“我修好再还给你吧。”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派恳求姿态:“别说不用也别说没事,让我替你做点事吧贺铭哥。要是我什么都不管,我哥回来也会说我的。”
  “那就拜托你了,请一定治好我的救命恩镯。”贺铭答应下来,又问他:“身上还有哪里痛吗?你先回家休息,上点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