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次蒋一阔警告他再这么下去要得酒精依赖症,但他其实对酒的味道并不上瘾,只是习惯性地在酒精里寻找一些慰藉。于他而言,微醺后渐渐失去意识的过程最接近于健康的睡眠。
  混着橙皮香气的酒精气味缠绕在唇齿间,仿佛重复了一次方才酒吧后巷里的吻,他去看瓶身的标签,是蜜柑酒。
  他慢慢地喝完了两杯,也许是酒的度数太低,他没能借着晕沉感小憩一会儿,反而清楚地觉察到自己加快的心跳。
  岛台正对着一扇落地窗,从这里望出去只有两户人家的灯还亮着,其中一户正对着时安的客厅,有个人站在窗前,昏黄的灯光拓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时晏的嘴唇还轻轻含着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沿,他莫名有种被人窥视的羞赧,过去一把拉上了窗帘。
  第12章 12 可以吗?
  那天晚上以后,时晏没有再联系贺铭,贺铭也把这件事暂且搁到了一边。
  晨星汽车的官网已经挂出了中标公告,他忙着和nora确定合约细节。
  从他估算的利润率来看,项目的回报相当可观,但有一个问题,晨星汽车只愿意支付15%的预付款,这意味着sl需要垫付大量资金。
  一开始晨星给的预付比例是10%,他把风控、财务和采购叫到一起,会议室里噼噼啪啪的键盘快要冒出火星,没有一个人敢给他一句准话。
  像sl这种中小型广告公司,越是大项目多的时候现金流越紧张,按合同约定下个月前应当回款的客户只有wander和王尧的及宇地产,而后者拖欠尾款是常规操作。
  晨星的项目体量大,即使账款全部如期收回,也只能差不多覆盖第一阶段的垫款。
  他两天内第三次从nora的办公室出来,对方终于亮出底牌:预付15%,如果不接受,算作sl弃权,他们会和评标第二名的公司合作。
  “我不是个冒险的人。”贺铭坦诚地看着她,nora以为他要拒绝,他又说:“但我很愿意为了晨星赌一把,只希望大家双赢,sl也不至于因为资金周转使服务和效果打折扣。”
  他提出预付比例不变,只在项目中期增加一次回款,剩余尾款可按原定时间结清。
  nora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冲着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带着几分妥协的语气里不乏欣赏的意味,她送贺铭出去,“不过,你说自己不爱冒险,我不同意。我很欣赏你任何情况下都争取到最后的勇气,从竞标会开始就是如此。”
  和她分开后贺铭收到了时晏发来的消息,只有一条地址,后面带着串数字,同时他收到了一条日程更新提醒。
  cindy在他的日程表里更新了今晚的事项,备注是“wander客户拜访-时总”,大概是ryla刚和她确认过时间。
  他坐进车里,那串被当成车载挂件的佛珠仍旧悬着。
  他实在不是个有勇气的人,大部分时候正相反,过于追求稳妥就显得胆怯。
  至于nora说的争取,不过是基于他对可能性的判断,努努力能够到的就拼命去摘,没希望的干脆别眼馋。
  不久之前,他当真去了一趟寺庙,佛像面前,他许了两个愿望:sl能接到大项目,还有,时晏不要再用暧昧的态度对他。
  眼下这两个愿望倒是实现了,不过是被佛祖调剂过的版本:晨星的项目高风险高回报,时晏挑明了要他做半年情人。
  他打开车载导航,驱车前往名为“观潮路9号”的国际公寓。
  在楼下他便先留意了窗口,那一整层的房子都没有开灯,到达后他依旧先敲敲门,耐心等待了两分钟,没有动静,他这才在电子锁里输入临时密码。
  伴随着一声“欢迎回家”机械声,灯自动开了。
  客厅整洁而冷清,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簇新鲜的芍药,水杯和纸巾等生活用品却不见踪影,像临时收拾出来的样板间。
  他规矩地坐在沙发上,连目光都收好,静静等着即将发生的事。
  “欢迎回家。”
  机械女声又一次响起来,他回过头,刚进门的时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眉头紧皱,露出一副“这是什么鬼东西”的表情。
  他正在打电话,冲贺铭点了下头,权当打招呼。
  “外套就放你那儿吧。”
  电话那头应当是很亲密的人,贺铭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时晏却主动坐在他身边,沙发轻轻陷下去,像一个柔软的陷阱,捕住他。
  “酒吧上个月亏损三千块?你是把我买商铺的钱也算进成本了吗。”
  “我今天收到账单,上个月你买了六个女款包,还是寄到三个不同地址的。”
  “都不联系了?”时晏和对方一问一答,神色颇为无奈,“不知道投资你的事业和投资你的爱情,哪个相对划算些。”
  “酒吧随你折腾,但不准和人乱搞。”
  他一派封建大家长姿态,是在和时安打电话。
  “挂了,这两天早晚记得穿外套。”
  熄着的电视屏幕映出他们俩的影子,时晏随意往后仰去,锁骨从柔软的灰杏色针织衫里露出来,很自然地问他:“有水吗?”
  这明明是他的房子。贺铭没提醒他,在冰箱里找到了码得整整齐齐的矿泉水。时晏接过冰水,一口气灌了小半瓶。
  贺铭仿佛想说什么,嘴唇张开,又抿成一条线,未说出口的话化成了一次轻轻的吐息和不太明显的笑意。
  “有话就说。”时晏敷衍地拧了两下瓶盖,把水瓶顺手放在身边。
  贺铭把瓶盖拧紧,然后放回原来的位置,“你自己都不穿外套。”
  原来在笑他电话里叮嘱人添衣,自己又贪凉。
  时晏侧过身子,向贺铭靠近,眼神带着点儿挑衅。
  “我还不准他和人乱搞呢。”
  主打一个知行分离。
  放在两个人中间的水瓶倒了,幸好瓶盖拧得足够紧,一滴都没漏出来。
  起初,时晏的手搭在贺铭肩上,后来移到他脑后,扣着他,强迫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唇齿交缠,直到濒临窒息。
  贺铭轻轻碰碰他侧腰,另一只手抬起来,覆在时晏摁着自己的手上面,慢慢将他的手掌从颈后剥落,握住。
  吻得气势汹汹的人这才和他分开,时晏看着他,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淡,但嘴唇和眼睛都染上了一点水光。
  “你来。”他对贺铭说。
  贺铭没答话,笑了笑,把碍事的水瓶拿开,引着时晏变成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继续和他厮磨。察觉到对方的变化,贺铭问,“要下来吗?”
  时晏露出疑惑的神情,如果他开口的话,说出来的话大概不会太好听。
  “你大脑缺氧了吗?”在他说出类似的话来之前,贺铭及时吻住他,单手固定住他的腰,抱着他直接站了起来,往房间里面走。
  时晏平稳地落在床上,窗帘是电动的,被轻轻扯了一下就自动闭合,刚搂过他的腰的那只手正在松领带,时晏打断了他,声音发哑。
  “别脱。”
  “就这样,别脱。”似乎怕贺铭没有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贺铭于是停下动作,手从自己的领带结来到他的腰袢,“可以吗?”
  此刻他依旧衣着整齐,皮带扣和金属镜框反射着冷光,但他询问时的语气和望着时晏的眼神又确实是合乎床笫之间的温柔。
  时晏默许,赤身裸体和楚楚衣冠相对,他闭上眼睛。
  贺铭的动作小心到磨人,他在渴望的浪潮里挣扎,耳膜隐隐作痛,熟悉的画面一拥而上,他开始晕眩,然后经历退潮,贫瘠的沙地露出来,蜂群组成的阴云滚滚欲来。
  他睁开眼,依旧是一片黑色,他用一只手死死扣住另一只,自己锁着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打消逃跑的念头。他催促身上的人:“直接来。”
  疼痛没有到来,贺铭的呼吸轻轻喷在他耳廓,“不会很难受,我保证。”
  有什么自耳廓一路向下,拂过颈间和锁骨,柔软的和更柔软的,带着湿热的气息,拨弄着令他颤抖的每一处开关,贺铭接管了他。
  他拇指上有个茧,摩挲的感觉分外强烈,呼吸随着那一道道清晰往复的痕迹起伏,时缓时急,吐息,轻叹,在一声被强行咽下的闷哼中戛然而止。
  腿根抵上一块凉凉的物件,是垂落下来的皮带扣,冰冷的金属贴在温度截然不同的皮肤上,一触即分,又很快更重地压下来,陷进内里。
  刚刚被压制的声音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时晏想,男人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果然是不能全信的,就算贺铭也不例外。
  他不断地在心里下调贺铭的信用评级,后者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很轻地抚摸着他,继续哄骗:“一会儿就好了。”
  等压抑的声音变了味道,贺铭压下腰,领带尖落在时晏心口,他今天打了一条带里衬的真丝领带,光滑而棱角分明,戳在皮肤上,很轻但难捱的痒。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所有的感觉都退到远方,只剩领带的尖角在他胸口荡来荡去,滑一次就起一道涟漪,把酥麻的感觉散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