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然而若说是恋人,又只是揉捻了耳垂,没有别的了。
  手下的脑袋摇了摇,意思没用完。陈诩没有松手,指腹沙沙地轻轻搓着。
  身体泄力,斜着朝对方背上倚,头发丝也朝人家脖子上落:“扎手了都,你怎么跟仙人球似的。”
  周见山没回头,耳朵根很快发红,再发烫。他一动不动,肩臂用力,导致上半身摸上去有些坚硬。
  他支撑着身后正靠着的那股重量,肌肉绷紧,鼻尖传来陈诩头发丝上的气味。
  头发是他才给洗的。陈诩依旧躺在床边,腿翘在窗台上踩着。
  脖子下垫条干毛巾。和在住院时一样,周见山一趟趟打水,将那头发洗得油光水滑,干干净净。
  也是他吹的。陈诩躺着,周见山的手指探进发间一点点拨弄。
  有时候会不小心拨弄到陈诩的耳朵。他毕竟没有做过这种细活,这已是笨手笨脚的周见山尽力小心的结果了。
  陈诩轻轻嘶一声。他立刻停手,关掉吹风机。捏着撩开头发,凑上去看有没有破。
  他在这种时刻意外收获到过一个亲吻。
  “下来。”陈诩勾下手指。
  周见山就跟做梦似的俯下脸。一触即分,哥的唇像一只小蚊子,飞来对着自己的下巴滋啦一口,他还没尝着味呢就又飞走了。
  没破。周见山朝那张脸上飘忽着看了两眼,笨拙地将黑色皮筋勒在手指指节上,一圈圈缠绕。为哥扎一个摇摇欲坠的揪。
  一开始陈诩胳膊上有淤青,抬胳膊就疼。所以这些都是他代劳。
  后来淤青消掉,哥能抬胳膊了,像吹头发这种陈诩就自己做。
  再之后回家了,陈诩睡眠比在医院沉一些,但还是容易醒。有时午睡到四五点时从梦中蹙眉醒来。
  先是躺那半睁着眼,睫毛覆着。面朝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
  仿佛意识没跟着醒。陈诩满头是汗,碎发粘黏在颈窝里,眼神涣散。
  不一会手心朝上,虚虚掩住自己的脸。偏头看一眼身边同样躺着的哑巴,缓慢聚焦,眼睛睁大了点。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了。过了会声音很淡地跟他说想洗头。
  这时的陈诩就一动不动,只闭着眼。像突然犯了懒,也不说话,也不自己要吹头发了。周见山给他洗好头,擦干吹好。再用毛巾蘸掉额边流淌下来的水迹。
  耳垂那的温热离开了。周见山垂下眼,很快赶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脊背上。那应该是陈诩的脸。
  其实仙人球是夸张说法,周见山的胡子没多到那种程度。
  但他最近确实没怎么关注到自己。之前陈诩叫他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他不大会用。后来陈诩翻出了以前自己用的手动刮胡刀,送货回来的某晚带了新的刀片。
  之后周见山就用那刮胡子。他的胡子不是无章法地乱长,硬朗的长相,有点胡茬看上去多了点野性。然而毕竟年轻,雄性激素高。
  几天不管就冒一层青色的茬,跟刚来时头两侧的鬓角一样。
  周见山的脖子缩了一下,估计觉得痒。陈诩笑,闻衣服上那跟自己一样的味。
  “明天你推我上街吧,”脸下的脊背热腾腾的,硬,但又踏实。叫陈诩想起从前赤脚踩过的泥土地,“咱俩逛逛街,该买的都买点回来。”
  他的紫皮小账本更新了。支出不多,医药费轮椅都没用得着他花钱,要么饮食方面花了点。
  每晚租床花了点。刚开始周见山租十块钱的担架床,后来陈诩加了点钱,每晚租二十的折叠床,大点,睡着人能舒坦些,不至于蜷着胳膊腿那样憋屈了。
  其他的他给刘一舟结婚转了两千。
  这么一算下来,手里还有一万多现钱。买多少件衣服都够了。
  小屋里灯光还是暗,如果打开漫画是看不清字的。
  院子里依旧安静。许丽丽还没回来,前几天给陈诩打电话:“我去我外甥女家住段时间,让小山帮我上天台浇下水。”
  得知他们不在家,电话那头的声音大了:“住院?谁住院?”
  陈诩没说那么细。出车祸这事说小不小,确实受了些伤。说大不大,他还好好活着,身上什么都没缺。
  他言简意赅地往小了说,那边的语气才舒缓些,许丽丽交待说她大概要十一月才能回来了。
  天台上的菜希望哥俩勤浇着水,没事给小院地扫扫,秋天了得飘树叶了。
  他俩没能出去,第二天开始小城连下了三天的雨,两个人一个坐轮椅一个推轮椅,想想都费劲。
  没两天陈诩能拄拐单腿跳着走了。等外面哗然的大雨停的间隙里,一个人从家里跳到小院,不一会喊“冷冷冷”再从外面跳进家。
  有次陈诩刚跳出去,运气不好碰上天突然哗啦啦又开始下大雨,瓢泼似的。
  他被淋成落汤鸡,边往家跳边扯嗓子喊:“周见山——!”
  其实他张嘴前就已经从家里窜出道黑影,话音刚落就拦腰将他往身上一扛,扛回家。
  回家换了套干衣服,好半天才缓过来。
  就是上厕所还是不方便,卫生间地砖滑,拐杖底部戳在上面,稍微沾点水都容易滑。
  思索了下没站稳摔地上然后一片狼籍到处乱喷的场景,陈诩十分果断:“嗳,我要上厕所。”
  周见山刚睡醒,过来搀他。这段时间陈诩不方便,都是周见山扶他去。
  两人进到卫生间,门拍在墙上。陈诩念叨:“你先进去,门就这么大点,两人横着进不去。”
  周见山看了他几秒。陈诩抬眉:“怎么了,不相信你哥?放心吧,摔不着。”
  一切都很顺利,周见山充当一个人形大拐的作用,一动不动像个兵。眼睛朝天花板看。
  结束后陈诩拎裤子,长睡裤腰有点大,他拎着裤子,单脚跳到洗手池那洗了个手。
  洗完擦手,嘚瑟:“嗳,看见了么。稳稳当当的。”
  陈诩转身,两手在胯那儿抬了下。
  “咣——”
  第26章 牙膏
  塑料盆从墙侧的挂钩处掉落, 丁零当啷,在瓷砖上跳起来砸。
  陈诩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把,拖鞋跟西瓜皮似的嗖地窜出去。
  买鞋时老板说绝对防滑。他腿朝天上翘, 仅存的另一只也发射走了。
  嗯防滑。
  翻天覆地的前一秒,陈诩的视网膜上是张向他迅速奔来的颠倒的人脸。
  陈诩摔了,但没那么结实。
  上半身被眼疾手快的周见山捞住了,所以陈诩并没有出现因为后脑勺磕到洗手池棱角,而不幸变成痴呆的情况。
  但下半身就没有如此幸运, 陈诩的尾椎骨朝地面狠狠撞去。
  第一反应是疼, 汗从额边哗啦一声就冒了出来。没忍住他从嗓子底哼了下,但不大。蚊子似的。
  气若游丝地冒出来点,很快消失。声音小到周见山怀疑自己听错的程度。
  一般这种时候陈诩都会骂两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今天素质奇怪地提升了,一直到他被哑巴从地上拽起来, 陈诩都沉默无言。
  周见山更紧张了。除了那声盆摔地上的闷响,陈诩这半个跤摔得也不轻。
  他把人朝自己怀里带,想检查身上有无伤处, 手伸出去,在挨到人前又停在空中。
  陈诩低着头, 嘴角咬着,双目紧闭。
  陈诩快疼晕了。
  涌到眼角的生理性眼泪硬是狠狠憋了回去,现在连勉强站立都是在强撑。
  如果不咬着牙强撑, 腿都得打颤,压根站不住。
  他无声忍耐着疼痛,全然没注意到一道湿漉漉的目光从头顶落下, 从他的眼睫描到鼻尖,再到嘴角。
  颊边涨红,额角有汗, 头发丝散了几根耷拉下去。少了几分钟前的得瑟劲,看着有点憔悴。
  有点可怜。
  后半句周见山不敢告诉任何人,好在他也不能告诉谁。陈诩不会喜欢别人觉得他可怜。
  靠在自己胸膛前的人软塌塌热乎乎的一团。周见山动了下,让哥能靠得更舒服。刚才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绷紧的脸此刻松动了些。
  就是手跟胳膊依旧不知道往哪摆。想干脆把人横着抱出去,又不知道陈诩这一摔摔到了哪。
  陈诩是真的疼到说不出话,简直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但他得忍。
  现在喊疼那不是打自己脸呢么!
  右腿老抬着不是事,从骨头眼里发酸发胀,并且这种不适感还在不断叠加。
  叠加到陈诩承受不住的节点,泄力朝下陷。一只大掌从下精准托住了他的腿根。
  其实本来一切正常。一个朝后仰靠,一个微弯着身子去扶,正常体位。
  什么也不挨着什么。
  然而这右腿被掰着向上一抬,情形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酸胀感散去,腿根下的手指同掌心一样有力,陈诩没再往下栽。
  洗手池上的镜子映照着两道人影。陈诩毕竟二十四了,这种情景他不是没见过,在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