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韩饶对桑栩竖了根大拇指,“你,够吊。”
  叶新也连声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桑栩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隔着门,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低语,像人在说话,又像风声,有点熟悉,但是又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安禾趴在红门上,低声道:“你们看,外面追咱们的是什么?”
  桑栩正想凑上去看看,却见韩饶、沈知棠和叶新都没动,下意识止住了步子。他想起刚刚他用刀面照后面,被周瑕制止。
  外面的东西不能看?
  安禾看了外面的东西,会怎么样?
  韩饶小心翼翼问:“你看到了什么?”
  安禾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看不清,都是乌漆嘛黑的影子。不过……总觉得有点熟悉……”
  桑栩微微蹙了蹙眉。
  的确,他也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外头密密麻麻的人语中传来几声咳嗽,桑栩的眸子蓦然一缩。
  这声色……怎么有点像收粪大爷的咳嗽声?
  “你是不是觉得外面的人有点像村民?”桑栩问。
  安禾连连点头,“没错!”
  是了,桑栩终于知道熟悉感在何处了,这人语有点像村子本地的方言土话。
  难道外面追他们的是收粪大爷?
  大爷为什么追他们?记恨他们偷了他的粪叉?现在还给他还来得及吗……实在不行,让叶新拉泡热乎的给他他能回去么?
  桑栩又回想自己在刀面上看见的黑影,心中疑惑更深了——那些黑影可不是人的轮廓啊。
  韩饶把叶新背起来,道:“行了,别看了,找路要紧,快进庙办正事。”
  说着,他背着人往正庙里去。再看沈知棠,她已经走在了最前头,脸上的神情有点恐惧和不安,刚没找到庙的时候都不见她这么慌张,桑栩敏感地意识到队伍里发生了变化,而且这变化非常棘手,不可言说。
  叶新在他背上冲桑栩招了招手,桑栩靠近他,他低声道:“小心安禾。”
  “为什么?”桑栩压低声音问。
  韩饶瞥了眼后头的安禾,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是个好人,梦里的好人不多,我不希望你死得太快。你记住,她已经不是安禾了。”
  第5章 拜庙
  进了天女庙,沈知棠照例用布帘子把木棂窗都遮了起来。桑栩有些担心身后的黑夜,把门闩了起来。但庙里的破布不够厚,蜡烛烧起来,烛光晃过窗台,依稀能看见许多瘦长怪影倒映在布帘上。大家伙儿只能努力把蜡烛往里靠,尽量不让光透到窗户那儿去。
  神台上高高坐着天女塑像,这天女长着三目四头八臂,四个脑袋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慈祥微笑,八条手臂各拿着一种法器,有的是弓箭,有的是雷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捧着的四颗金色丹丸。
  韩饶几人看见神像,神色都有点激动,桑栩眉头微微一皱。
  这塑像慈眉善目,面容和蔼,低垂的眼眸似有悲天悯人的味道。只是神案上放了一盏血淋淋的玉杯,给这天女添了几分表里不一的恐怖味道。
  “原来天女是斗姥元君。”沈知棠低声道。
  “什么元君?”叶新没文化,一头雾水。
  “就是一个掌管星宿和月亮的神明,”沈知棠说,“按照道教典籍的说法,她还执掌阴府。这庙建在这里,看来鬼门村村民是斗姥元君的信徒。”
  “别管斗姥元君还是天女,能送我们出去的就是好神。”韩饶说,“快开始吧。”
  “庙里供天女,拜喏献血食。”
  按照祖训,接下来该供奉祭品了。
  韩饶把叶新放下,准备杀鸡,沈知棠给他打下手。韩饶先把鸡拍晕,然后割脖子放血。桑栩一直注意着安禾,自进庙以来,她就站在黑暗里,脑袋被阴影笼住,看不分明表情。叶新拖着腿,在庙里逡巡,但也不敢走得离韩饶他们太远。
  韩饶和沈知棠杀好了鸡,把鸡放上供桌,鸡血倒入玉杯,又叫来桑栩和叶新。四个人一起在天女膝下跪拜,连磕了三个响头,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天女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并没有什么通路出现。
  “怎么回事?”大伙儿面面相觑。
  叶新问沈知棠,“是不是祭品不对?棠姐,斗姥元君对祭品有没有什么要求?”
  沈知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桑栩注意到神台上放了本破旧的簿子,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北斗贵册》。
  翻开看,里头的文字晦暗不清,但依稀可以辨明是教人怎么举行仪式的。大家都凑过脑袋来看,连续翻了好几页,桑栩翻到了记载祭品的忌讳。
  “龙凤血大吉,虫鼠血大凶。不慎犯忌,献鬼门桑氏血,或可一救。”
  “鸡就是凤,咱献得没错呀。”沈知棠纳闷了。
  叶新问:“会不会神仙比较讲究,它不要山寨凤凰。”
  这时,大伙儿忽然听见后头传来咀嚼声。
  大家回过头,看见安禾蹲在阴影里吃着什么。
  “别管她。”韩饶低声道。
  “等等……”桑栩眼尖,看见她满手都是鸡毛,“她好像在吃鸡。”
  安禾听见他们说话,抬起头来,两眼发直,咯咯作笑。大伙儿看见,她糊了满嘴的血和鸡毛。
  “她哪来的鸡?”叶新毛骨悚然。
  大伙儿又回头去看神案,只见长案上躺着的不是他们带来的鸡,而是一只僵直的死老鼠。
  错了,祭品错了!
  再抬头看神像,天女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副面孔,四颗一模一样的头都看向了他们,满面怒容。与此同时,遮住窗户的布帘子突然脱落,烛光大作,潮水似的洇过窗纸,密密麻麻的瘦影出现在窗外,无数手掌拍打在木棂窗上,好似要撕破窗户闯进来。
  “卧槽卧槽,”叶新道,“我们上哪儿找个桑家人放血?”
  韩饶道:“不管了,都滴血试一下。”
  他连忙倒了玉杯里的血,用菜刀割破手掌往里挤了一杯血。玉杯放上神案,天女像依旧是一脸怒容。
  “没用!”他急得满头大汗。
  叶新也来试,血滴进玉杯,天女毫无变化。大家听见院外的门被突破了,似有无数脚步声冲到了庙门外,脆弱的木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沈知棠额头冒汗。
  韩饶怒视着阴影里的安禾,抬起枪准备崩她。只见她双手着地,从阴影里爬出来。烛光晃过她的脸,大家看见,她的五官已经变了形状,脑袋变得又瘦又长,从轮廓上看有点像外头的黑影。
  安禾扑了过来,韩饶直接打了一枪,安禾的脑袋崩了一半。韩饶的枪法出乎意料的好,桑栩发现,他甚至没有瞄准就命中了安禾。不知道韩饶在哪家当保安,居然还会用枪。
  回头看神台,桑栩皱了皱眉,咬破了手指,滴血入杯。死马当活马医,沈知棠也滴了一滴血进去。
  神像那儿依旧没有动静。
  “没用!”沈知棠眼泪直掉。
  然而话音刚落,他们听见神像背后传来喀哒一声响。
  再抬头看神像,天女像的怒容缓缓褪去,变成了原先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叶新眼睛一亮,慌忙爬上神台,钻进神像后面。
  “快来!这里有个小门!”他探出脑袋来说。
  说完,他脑袋又缩了回去。
  许多狂乱的手臂伸进了庙门,那扇破木门摇摇欲坠。沈知棠连忙跟上,钻进了小门。桑栩也背起布包,还带了根蜡烛,跟在后面。最后是韩饶,他上子弹又发了一枪,把安禾逼进角落,自己赶紧撤进小门。
  进了小门,大伙儿把门封上,叶新不知道从哪儿推来一具硬邦邦的东西抵门,这才消停。
  沈知棠举着蜡烛,烛光幽幽,桑栩看见前方是长长的甬道。韩饶扶着墙喘气,烛光晃到小门上,叶新弄过来抵门的东西赫然是根泛黄的人骨。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目前来说,尸体、骨头什么的远没有外面的东西恐怖。
  “谢天谢地,”叶新神神叨叨地念,“南无阿弥陀佛,斗姥元君大慈大悲,妈祖保佑,上帝与我同在。我们之间有桑家人?”
  “痴线啊你,我们都是异乡人,怎么可能是本地人?”韩饶说。
  沈知棠猜测道:“入梦之后会随机获得一个本地人的角色,建国哥成为了那个独眼大爷的孙子,韩哥是卖猪肉的,叶新是卖菜的,而我是一个木匠的女儿。我的‘爸爸’姓桑,可能我的角色身份被认可了。”
  “所以安禾到底怎么了?”桑栩问。
  韩饶叹了口气,说:“梦境里有一个禁忌,如果有些东西很神秘,你就不要好奇,更不要想办法去看。看了就扑街,会被同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所以安禾是被同化了?桑栩微微蹙眉,“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