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了这,他又不免想起来潘子欣在他死前说的买股,他们买的到底是在座的哪一只股呢?
  不过,如果不和段英酩同一战线,他没必要急着找出那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只要对付程太安和潘子欣就好了。
  所以,在吃完之后他迅速下了桌,到了一处影壁后面躲清静。
  没想到遇见了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段季左,段英酩的三叔。他的模样比起来他那两个兄弟都要瘦小年轻,也没什么长辈架子,据说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成家,见到裴迟也在他也没尴尬,反而笑笑磕出两根烟,自己叼一根,给了裴迟一根。
  裴迟接过,段季左又给他点火,两个男人就这么默默地抽起烟来。
  裴迟在记忆中挖掘着上辈子关于段季左的信息,他记得这个人性格很独,一般非必要不爱和段家这一群人凑在一起,做的生意也和段氏基本不搭边,生意也大多在日本、台湾。不常见到,但是这个人对段英酩很好。
  他这么想着,段季左暗自打量裴迟,没想到这个收养来的孩子长得如今这么高大英俊。
  又吸了一口,白眼一蓬浮到半空。
  “你和英酩很亲近。”
  段季左这甚至都不是个问句,他很笃定。
  “没有,我和哥不熟。”
  段季左笑了:“是吗?那他在饭桌上那么抬举你。”
  谁稀罕他抬举,他别再捉弄戏弄他玩就行了,想起来那晚段英酩话他心里还窝火。
  “三叔看错了,我和哥是互相讨厌的关系。”
  “是吗?”段季左一根烟抽完,在一边的宫灯造型的垃圾桶上碾了碾扔掉。
  这时候一串脚步走来,远远能从枯山水另一头看见山庄的佣人端着什么走过来,佣人走到两人跟前,裴迟看清那是两碗绿豆汤。
  “大少爷吩咐的,给二位醒醒酒。”
  段季左端起一碗,喝了一口,“没想到,我先沾了你的光了。”回头深深地看了裴迟一眼,顿了顿才又说,“利益也代表了危险,我如果是你会离他远一点。”
  随即不管裴迟听了这话什么脸色,转身就走了。
  裴迟脸色变化,佣人提醒他,他端起碗来一口饮尽,咚地一声再放下,转身也离开了那里,回了山庄他的卧房。
  他们两个的离席并没能让饭局结束,夜色渐浓,段峥嵘也撑不住被春姨扶回去入睡了,钱芳逸也离开了。
  饭桌上段孟谦和妻子对视,这才进入正题。
  “英酩今年多大了?”
  “呀,也有三十了吧?”
  “这如今事业有成早就把咱们家,啊不,这圈子内好些人家的孩子都远远甩在身后了。”
  两人的意图实在是明显不过,段仲信似乎也听不下去想走,扯着自己妻子,却最终没能一起离开,红着脸先走了一步。
  大伯母先问:“英酩有什么中意的人没有。”
  段英酩漱口茶一顿,大伯立即笑起来:“是有了?是谁?哪家的姑娘?”
  段英酩吐了嘴里的茶水,佣人下去。
  段后森和段以霄也支起耳朵听。
  二婶这时候说:“你也是时候该想一想结婚的事了,有了贤内助,你也好更专注事业啊。”
  段后森点点头:“你二婶说的没错,我之前也是这个意思。”
  大伯母警惕地看了一眼二婶。
  “听说海市的徐书记就要升官去京市了,他家的小女儿长得漂亮学历也高,现在也年纪轻轻做了大学老师,很厉害呢。”大伯母就姓徐,这个算盘敲得响。
  二婶却笑:“英酩还没说心上人是谁呢。”
  “心上人是心上人,到了年纪也该整理整理身边的关系”
  “咱们这种家庭还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的。”段孟谦突然一句,桌上一冷。
  就连大伯母都私下掐了他一把。
  “我说的不对吗?这桌上谁是因为喜欢才结婚的啊。真是,英酩你也该现实一点,咱们家以后还要靠你呢,总不能让你妈——”
  段以霄起身,忽然叫起来:“够了。”
  “老三,我们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我偏要说,英酩,你妈当年因为你在茂霖山庄死了,你就得担负起来责任,她都是为了这个家,你不能辜负她!”
  段后森这时候已经默默离席。
  段英酩难以抑制胸中涌上来的那股恶心,心里像是滚水煎熬,前几天被某人救下遗忘的神经痛再次复发。
  他表面上依旧沉稳,慢条斯理地起身,全桌人都看向他。
  “不要再提我妈。”
  “如果你们往后还想花到段家的一分钱。”
  “也不要妄想插手我的事。”
  他说罢随手一拨手边的水晶高脚杯,杯子落地应声碎裂,没留下全尸。
  直到段英酩走出去很远,段以霄也愤而离席,段孟谦才敢跳起来叫骂。
  第17章
  段以霄追着段英酩走,却没想到一转弯人就跟丢了。
  他颓丧地停下脚步,怎么这么没用。
  从前他只以为段英酩是优秀的,是光彩的,在段家众星捧月,在外面又说一不二,他很崇拜段英酩这个哥哥,以自己是段英酩的弟弟为荣。但是知道几天他才发现他的哥哥在段家过得也不顺,甚至因为他的天赋和优秀要承担更多的觊觎。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父亲要靠哥才能继续花天酒地,却不爱这个最争气的孩子,还纵容那些亲戚欺负哥哥,那几个亲戚也像秃鹫一样一直盯着段英酩这个在孤立无援的大漠上负重前行的人,想从他的身上撕下一块血肉。并且他能隐隐感觉父亲对他哥是有点嫉妒的。
  想起裴迟,又想起大伯母他们说的话,他这才觉得他们说的没错,裴迟就是比他厉害的,如果他想裴迟一样长大绝对不可能做到他现在这种水平,如果他也能和裴迟一样厉害就好了,那样是不是也能在哥身边?
  至少能帮到他一些。
  段以霄攥着拳,双眼通红,心里一牵一牵的痛。他觉得很愧疚,很羞愧,羞愧自己从前的无能和愚蠢。
  心绪难平,又在原地戳了很久,他才转身离开。
  ——
  刚刚段英酩在餐桌上时就已经快要忍耐不住,只能提前离场,甩开身后的段以霄,随意推门进了一个房间。
  段英酩走进室内就忍不住伏倒,他的双手和膝盖支在地上,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跪着,浑身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身体痛,头也痛,嘴里也痛,段英酩感觉自己要从内到外烂掉了。
  薄唇微张,他用力的呼吸喘气,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抖着手把束缚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掉,衬衫敞开大口,却依然没有得救。
  窒息,那感觉就像是他被活生生塞进地底困在狭窄到扭不过身的棺材,胸腔充满难言的压迫感。
  他的眼前也开始晕眩模糊,呼吸又猛地更加急促起来,脸一下子因为过度呼吸变得潮红,他会不会也死在这里?
  很快他的手脚开始像被绵密的针床刺来,麻木起来。他拄着地面的胳膊颤抖,整个人咚地一下倒在地上,听起来都疼。
  脸贴着地面,他的发型彻底乱了,脸下是柔软厚实的地毯,视野变成了狭窄昏暗的隧道,灯光昏暗发青。但他还是看见地毯上那朵娇艳的玫瑰,生命力勃勃的玫瑰,就像那个人。
  段英酩重新开始挣扎,爬到不远处的沙发边,白皙修长的手颤抖着拨下座机。
  那串毫无逻辑的数字他竟然已经烂熟于心。
  电话很快接起来。
  “喂?”
  裴迟正窝在床上看文件,他最近搞了个海外账户已经重新注册了海诺,之前因为还要兼顾段氏的工作有些天没和负责人开会了,他其实也很忙。
  电话接起来,那头却没人说话,只有一声一声的喘息,他皱着眉头拉远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座机。
  他又叫:“喂?喂?”
  “梧……咳嗯……喝嗯……”是段英酩的声音。
  没想到他会发出这种声音,裴迟耳朵一痒。
  顿了顿,他发现对方状态的不对,裴迟急了:“段英酩?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说不出话来,那个痛苦的喘息让裴迟的心整个都揪了起来,裴迟匆匆起身,冲出房间,房门在身后发出"砰"的闷响。
  他一边找一边和段英酩保持通话:
  “你在哪?”
  “你呼吸放缓!不然你很快就会晕过去!吸气——一二三四,憋住——好,再慢慢呼吸——”
  电话那头的人在随着他的话尽力地调整自己,可是收效甚微,裴迟额头冒出了汗,一间间房找过去。终于他在棋牌室,找到了上半身倚着沙发,倒在地上的段英酩。
  段英酩衣衫凌乱,倒在一片深色中,平常冷静的双眼眼角绯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瓷白的脸上也是泪痕交错,虽然状态比起刚刚刚接起电话时稍好一些,但整个人依旧透着一股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