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段后森的书房里,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便迎面飞来——桌上的金器摆件重重砸在他头上。段后森破口大骂他是白眼狼,说什么“早就说不能收养外姓人”,“死老头子非说你是贵人”,“烂泥扶不上墙的下等人”,“在段家待了十二年就忘了自己是谁”。
  那夜,他在段后森书房僵持至凌晨,最终满脸血污地被逐出门外。与段老爷子道别后,他孑然一身离开了段家。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来,走的时候却带着签下的巨额债务走。
  段后森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开始创业,创业远远比他想象的艰难,他向来运气差,尤其是在段后森步步设障的情况下,他的路可以算得上举步维艰。当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可是他成功了,他不仅第一年就偿还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了自己的上市公司,甚至因为海诺,段家的创新业务板块以及芯片研发受到重创。
  但是,现在全成了一场空。
  回过神时,裴迟的手腕已经被刀片割破了个口子,里头的血液争先恐后的往外流。
  他快速解下脖子上的领带,给手腕上头勒住。
  “怎么了?”
  他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裴迟扭过头去,看见一脸担忧的程太安。
  裴迟松了口气,“没事,昏了头了。”
  程太安是他的合伙人,他们之间关系很好。
  程太安跟着裴迟身边依旧非常担心:“你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联系到生命主义的赵总了吗?”
  “他秘书说他在海岛度假,不接任何电话。”
  裴迟眉头又是一皱,生命主义在他这还有股竟然也坐视不管?
  “除了他,还有谁没回复?”
  “段氏的段英酩。”
  裴迟握住办公室门把手的动作一顿,刚想开口,门内传来声音,门从里面被拉开。
  拿着裴迟桌上三人合照的潘子欣笑着:“迟哥你去哪了,我在办公室等你好久了。”
  裴迟下意识挡住自己的手腕,掩饰道:“没什么。”
  潘子欣他们三个认识都是在段英酩离开段家之后,寡言老实的程太安,活泼细心的潘子欣,他们在建立海诺的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情谊,程太安是大哥,那潘子欣就是他们共同的弟弟。现在看来他没看错人,毕竟海诺已经变成了这样,只有这两个人还来看自己。
  “你们坐,我去,我去看看有什么喝的。”狼狈的裴迟一时有点无措。
  潘子欣却说他们之间不用见外,来找裴迟是有好消息告诉他。
  裴迟当然立即问,什么好消息。
  潘子欣手上一直摆弄那个看起来很易碎锋利的玻璃相框。
  潘子欣和程太安对视一眼,程太安说:“我们找到了你的生母。”
  裴迟一时没转过来神,他这些天脑袋已经木了。
  “是通过你小时候的孤儿院院长那打听来的,她说你父母在你被收养之后就找去了,可是段家似乎用了特别手段,院长也收了钱,他们骗了你的父母说你不在。”
  “可是你母亲认出来你留下的书上的字迹。”
  裴迟眼前恍惚出现了早就忘记模样的父母的一言一语,他们被院长以闹事为由赶了出去,后来两个人虽然没有放弃继续找他,但是他们领养了个孩子,后来父亲早早的的病去世,家财散尽。
  “那我妈呢?她现在在哪?”
  裴迟声音嘶哑。
  潘子欣掂量着手里的相框,“我妈昨天重病去世了啊。”
  “你见过她,我带她来过,我就是他的养子,你也见过她,不过你肯定不记得她了,她就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
  说着,潘子欣绕到裴迟身后,裴迟一时卡壳,可悲的是,他的确想不起来女人的模样。
  不过,潘子欣的话……
  他以前不是常说他的养父母对他很不好吗?
  “他们对我寄托了对你的情感,对我很宠爱,希望我成才,但我很讨厌这一点,所以很早就离家出走了。而且可笑的是,我几年前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才是段家的少爷,爸爸段后森原本打算趁着段家收养孩子把我带回去的,就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裴迟恍神,听懂了潘子欣的话时,双眼都睁大了。
  “不过没关系,我买对了股,段峥嵘快死了,段英酩也要不行了,我爸爸会掌管段氏,未来段家也会有我一份。”
  “什么意思?”
  爷爷要死了?段英酩也要不行了?
  “字面意思。”坐在他对面的程太安这时候又开始说,“段家要变天了裴迟,所以我们才选择这时候动手。”
  裴迟眉头越皱越紧,就在他预感不好,想要躲开的时候。
  脑后一阵风,那块厚度三四厘米的玻璃相框直接砸碎在裴迟的后脑。
  裴迟艰难地喘息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软倒躺在地上。
  地面冰凉,但是他只能感到身上的钝痛,他的双眼圆睁,通红的模样恨不得流出血泪。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不能死……不要!不能!
  但他只能看着程太安拉住了潘子欣的手,抱着他安慰,好像两个人是胜利的主角。
  可是生命的流失不随他的意志,这幅恶心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定格。
  “滴滴滴——滴滴滴——”
  他怀中的手机屏幕闪烁,染血的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人接听。
  ……
  裴迟的尸体次日被发现,却已经因为从高楼坠下血肉模糊。
  这一生短短二十五年,却是好长的一场噩梦。
  第2章
  裴迟先是听到自己重新跳动起来的心脏——那声音如此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每一下搏动都像擂鼓般震耳欲聋,带着久违的、令人战栗的鲜活感。
  再是感受到了痛,真实的、尖锐的痛,从被殴打的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处淤青都在叫嚣着存在,每一道擦伤都在燃烧着生命的温度。
  他活过来了?
  周遭在晃动。重生……那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情节,如今竟真实地降临在他身上。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电话铃声,他记得,他在彻底闭上眼之前也听到了,难道他没死成?
  但不等他感受更多,他身边一直咒骂着按断裴迟手机上的电话的胖子就发现了他的动作,扔了手机直接向他扑过来。
  “擦,这小子醒了!怎么会醒的这么早?”
  裴迟这时候挣扎掀开眼帘,睫毛上沾着血与汗,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清晰。他这才看清周遭的环境,和那晃动的原因,他正在一辆行驶的面包车上。
  破旧燥热的面包车里弥漫着一股汗臭味,后排的车座都被改装拆除。
  裴迟躺在一片灰尘里,挣扎对抗抓着他胳膊妄图制服他的那人。
  他捉着裴迟一只手,另一只手攥拳往裴迟脸上招呼。
  车厢内只有驾驶位棚顶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裴迟偏过头去用巧劲躲避开,这时候他才分辨出车里除了压在他面前的肥大叔之外,只剩下驾驶位上的一个瘦子,正满脸惊恐地一边开车一边往后瞧。
  胖子见裴迟还敢四处张望,追上来就又是一拳。
  却没想到拳头直接被裴迟正面接住,巧劲一扭胖子浑身的力气全都被小臂的痛打散。
  裴迟乘胜追击,抬起长腿就是一脚,那胖子直接被踹飞到对面去,破面包被撞得一晃荡。
  那胖子痛得一时说不出话,但还想起来,裴迟爬起来抓起手边的扳手,轮了半圈砸在胖子的头上。
  扳手滴答滴答在淌血,他在一片油污里摸起来自己的手机,转头躬身在矮小的车内走向驾驶位,那瘦子直接浑身颤抖起来,双眼里满是惧怕。
  “哥,你别冲动,我们都是受人指使,我们……”
  裴迟还没从死前红了眼的状态走出来,阴着一张脸,那瘦子的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一个扳手砍在对方的脖颈上。
  长手绕过去拨开车门,直接就把没系安全带的瘦子踹下了车。
  顺势坐到驾驶位,接过方向盘,把车停靠在路边。
  周边一片黑,狭窄的破土路,顺着车灯望去全是一片杂草。
  裴迟顺着后视镜看了眼倒在后面的胖子,一动不动,说不定昏了过去,也说不定在装死。
  他也懒得管,在车前面翻找起来。
  也可能是蠢,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想隐藏,裴迟很轻易的就在车抽屉里找到有熟悉号码通话记录的老年机。
  他记得上辈子也有这么一出。段英酩要回国正式接手段氏了,这是整个段家的大事,出席这种场合至少要一件撑得住场面的衣服,但是那些手工西装的价格裴迟根本承担不起,还是段峥嵘特意来了电话给他地址说已经给他定做好了一身。
  原本是要把裁缝请到家里给裴迟改细节的,但那样恐怕那身花了重金的西装没办法全须全尾地撑过裁缝离开后的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