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白天施霜景的体温有所反复,在低烧区间内,医生昨天有叮嘱过,反复低烧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再来挂号,如果情况不严重,配合吃退烧药即可。
  他们这一行人为了解决纪复森,简直是累惨了。罗爱曜是主法者,在与纪复森的对峙中,出力比例百分百。其他人是有些能力,但并不能直接伤害纪复森。罗爱曜试过一回这所谓的“降妖伏魔”,心里疲惫不堪,打定主意下次不再干这种事了。这原本就与他没有直接干系。
  更何况罗爱曜看出来了,与其说是罗爱曜利用施霜景,不如说施霜景有他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理由。好几个月过去了,就连罗爱曜自己都没能参透,他给施霜景当金主、当家教,打出一些夺命的配合,罗爱曜有获益,在因果是非之地,做涅槃的准备——那施霜景呢?施霜景的好处在哪里?施霜景这条小命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做英雄,大无畏。罗爱曜不喜欢这种受力的感觉,被推着见到不想见的情景,做不想做的事。这之后必须好好考虑。
  施霜景出现在罗爱曜生命中这一过程本来就蹊跷。有点担心是暗算,可细细琢磨一下,罗爱曜始终不觉得施霜景很“危险”,罗爱曜没有那种入套的感觉。
  自从给施霜景开始补课,罗爱曜的法身没有一分钟不在做事,加大功率吸收人世间的知识,有体系的、没体系的,统统了解,统统学。今天罗爱曜法身下线,强制休息,睡了个昏天黑地,家里佛龛前直接不插香,一众信徒家里的香甚至无法点燃,知道这是佛子不工作的信号。
  从白天睡到黑夜,再从黑夜睡到白天。施霜景期间醒过两回,懒在被子里,点外卖、吃外卖、吃药……行云流水做完,再躺回床上。罗爱曜跟施霜景同步醒、同步睡,就连施霜景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三天,施霜景终于再也不发烧了,罗爱曜也终于觉得自己充电完毕,可以点香,重新上工。
  “再不学习就要过年了。”施霜景仰躺,痴痴地望着天花板,“过年没心思学,再一磨蹭就到三月了……不行,还是要学。”他那二百八的一诊!二本线四百五,一本线五百四。考不到四百分连个大专都没戏!施霜景一骨碌坐起来,目眩几秒,定神,胸中充满干劲,吃好睡好感觉就是不一样!
  “张国强在群里说,这次一诊的题偏难。你能考二百八,非常不错,值得鼓励。”罗爱曜闲闲地鼓掌。
  施霜景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后。他的头发长长了些,差不多一个半月没去理发,施霜景不喜欢那些高中男生遮眉遮眼的发型,会修理得偏短。施霜景有点想在年前剪个头,可前段时间刘奶奶无意提了一句,她觉得施霜景留一留头发,会比现在更帅。
  从前施霜景对自己的外貌不甚在意,没有那个在意的条件和资格。如今身边天天睡着这位佛子,像杂志上剪下来的,非常会打理自己,搞得施霜景都顺带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
  他们这些要对付纪复森的人拉了一个小群,早上郎放在群里留言问:“大家休息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庄晓回复,说谢谢蒋良霖送的麦当劳、肯德基、汉堡王大套餐。郎放一家要休息,不能开火帮衬庄晓一家,庄晓做饭又难吃,蒋良霖干脆开车去每个快餐店打包一大堆汉堡、炸鸡、薯条,让庄晓全部塞冰箱,要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微波炉转一转。庄晓说这些足够他们吃到下个星期了。小孩子都喜欢吃快餐,庄理安尤其。庄理安味觉很不敏感,可他好像喜欢炸鸡和面包的口感。
  庄理安需要再休息一阵子。庄晓说,庄理安似乎恢复了一些对励光厂的“视力”,这真是神奇。现在三楼的房子里撤掉了宝殿设置,庄晓的点外卖权应该也恢复了。除此之外,庄晓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些事,属实没有精力与人多说。
  施霜景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我休息好了。你们年前就要走吗?”配上好几个“难过”的表情。
  蒋良霖:是呀,我们回h市过年啦。过完年我们要带小鼓去美国住一阵子,总不能让她继续当失学儿童吧?
  感觉蒋念琅看到这句话要闹。施霜景隔着屏幕露出微笑,仿佛想到了蒋念琅闹她父母的场景,特别可爱,特别温馨。
  郎放:佛子说二十号举行仪式,我们二十二号聚一聚,然后就走了
  郎放:小景,你要是需要我们,随时微信联系
  蒋良霖:小鼓有手机和微信号,她现在正烦我呢,让我转告你,你记得加她!
  施霜景果然看到一个新鲜的好友申请,头像是小女孩朝镜头直直伸出双手比耶,跟拍大头照似的,有点土又有点萌,名字叫“玉良小队长”。
  好友申请通过。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
  一剑霜寒:你好呀,小鼓
  一剑霜寒:玉良小队长是什么意思?
  玉良小队长:对方正在输入中……
  玉良小队长:妈妈说,不要做大队长,大队长有官瘾;不要做中队长,中队长干的活比大队长多,但老是被大队长压一头;我做小队长就好,是个班干部,可以戴袖标,平时就收收作业,说出去也是个队长,是我赚到了!
  蒋念琅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搞抽象,到底是有人教的还是她天生的?
  施霜景忍笑忍得很辛苦,把手机递给罗爱曜。罗爱曜也是这个流程,看蒋念琅的头像、微信名、聊天记录。
  罗爱曜:“她都没能好好上完一年级的第一学期,当什么小队长?”
  施霜景:“……真刻薄。就是让你看看她说话多可爱,没人要求她一定当上什么小队长。”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怎么不说话?
  玉良小队长:我一个人好无聊,回h市没人陪我玩[哭哭] [哭哭] [哭哭] [哭哭]
  一剑霜寒:我还在看你刚才发的小队长宣言,太搞笑了
  玉良小队长:!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可以考h市的大学啊!
  一剑霜寒:那我可考不上
  一剑霜寒:你爸爸妈妈会陪你玩的
  一剑霜寒:我要好好学习了
  玉良小队长:那好吧[哭哭] [哭哭]
  玉良小队长:小景哥加油哦,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玉良小队长:我看小景哥你起码能上个二本!
  施霜景想,那我真是借你吉言了。龙说的好话应该能听吧?这可是龙啊!
  他一点不觉得蒋念琅说他上二本会冒犯到他。施霜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就到这里,人贵有自知之明。
  “佛子,起床了。小鼓说我起码能上二本呢。”
  “施霜景,如果你能考上大学,你想学什么专业?”
  这个问题不陌生,可从来就没有过答案。这轮得到施霜景选吗?“有什么专业就读什么专业。”施霜景说道。
  他这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小学、初中、高中,有什么地方要他他就来。工作也是。人也是。谁要他他就来。
  “我问的是你‘想’学什么专业。你暂时不用考虑现实。”罗爱曜加了重音,强调出他想问的是意愿,而不是妥协。
  施霜景一遇到这样直击心窝的问题,就会下意识找猫。怎么说呢,施霜景自己不会提取出这样的认知,但在千百次实践中,施霜景能感觉到自己非常害怕靠近自己的内心,倾听自己心里的答案。否则此刻他不会有战栗的感觉。不问、不听、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有、不需要、不在意。
  “不知道。”找不到猫。“我真不知道。我没什么喜欢的专业。”
  “那你喜欢什么?”
  “唱歌,猫,钱。”施霜景掰着手指,就只数出这三样。
  “你是理科生,走艺考肯定来不及了,唱歌这项划去。喜欢猫——想做兽医吗?钱——喜欢管钱还是花钱?”罗爱曜将施霜景的答案导向一个个更精确的方向。
  这下施霜景稍微有点感觉了,“喜欢管钱!!”
  这句回答超级斩钉截铁。
  罗爱曜坐起来,他和施霜景都将下半身藏进被子里,施霜景微微俯身团着被子,罗爱曜就也俯身,观察施霜景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花钱。”刚说完,罗爱曜就想起施霜景磨蹭几个月也花不完几十万的光荣事迹。以为什么以为。罗爱曜的预估能力不能如此失准吧!他在内心默默鄙视自己。
  施霜景:“我不喜欢花钱,我喜欢攒钱、存钱、理钱。我看见钱就高兴。”
  “不是你自己的钱也可以?”
  “我懂了,你是让我去学会计之类的专业。”施霜景说,“我数学很差啊。能学肯定就去学了。财会方面的专业分数线很高。”
  罗爱曜深吸一口气,决定下床,辅导小孩学习。
  有些争议,搁置着搁置着就可以当做忘记,但罗爱曜不是这样的人。搁置的争议会让罗爱曜一层层裹上自己对争议的理解,越想越多,越裹越多。罗爱曜仔细地听施霜景心里的想法,可他发现施霜景根本不想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