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但经过颜料被盗之后,德亨觉着,只用无酸纸印刷太不保险了,最好能有水印做防伪标识。
  怎么才能让纸上拥有带有标识性的、规律性的、具有防伪作用的水印呢?
  德亨以为会很难,需要时间去攻克,且已经做好就算没有也可以的打算。
  但中国这片土地上古老的造纸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震撼,造纸工匠从造纸源头着手,在抄纸这一个过程,通过改变纸浆的密度和抄纸手法,在表面形成特殊的波浪形的流动水印,等纸干了,揭下来,就是表面光滑、毫无印痕的带有规律性水印的无酸纸。
  何为天衣无缝,这就是了。
  造纸大匠跟德亨说了,给他时间,他研究下怎么在竹帘子上抄出山水画,更能提高破解难度。
  德亨让他继续努力,真能抄出山水画,就是不做纸币,拿去做扇面、屏风、书皮等也很好哇,一定能赚翻了。
  小批量的颜料研磨用小杵就行了,但若是大量印刷,就需要使用到机器了。
  通过控制时间和速度变量,辊压出来的颜料具有不同的细度,从而影响颜料的显色效果,这又是一层防伪屏障。
  到现在为止,最难以选择的是雕版,两种雕版,一种紫铜的,优点是印出来的图象生动有灵气,缺点是容易生锈,使用多了,还容易变形,印刷一定数量之后,不得不换雕版,两版之间的纸币,会存在细微的差异化,容易让盗、版钻空子。
  一种是钢铁的,优点是不易磨损,缺点是印出来的图象太刚硬死板,不符合国人审美。
  要德亨说,当然是预防盗、版为重,但对包括弘晖在内的所有人来说,都认为圆融美丽灵气更重要。
  因为,代表了皇帝和国家的形象。
  让德亨理解,就是国家文化外在体现。
  行吧,这也很重要。
  那就只能在雕刻技术上精益求精了,希望老师傅们给力一些。
  阿尔松阿可惜道:“要不是需要重新雕版和调制油墨,今儿个大朝议,拿出来的就是变色纸币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朝臣反对发行纸币。”
  自从去年发生颜料盗窃案后,先帝就下令将纸币所有雕版和颜料都毁了,只保留了少许留样。
  为了不留把柄,德亨下令封存所有关于此类研发,直到新帝登基后,才又下令启动。
  但说启动哪有那么容易的,光制造无酸纸就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偏造纸只是工艺问题,急也急不得,只能先造出几张低配版的纸币,先确定花色和样式吧。
  德亨倒是无所谓道:“好饭不怕晚,年前能刻印出一版来纪念币来,先发给朝臣们做贺礼就行了。实验室泄密的人查出来了?”
  调制油墨光拿到颜料方子还不够,还得有会调制的人,德亨看过了,盗、版纸币刻印非常精良,尤其是油墨色泽、和防水性方面,比实验室现有的技术也不遑多让了。
  而这种专业调制手艺,除了他自己养的这些常年跟颜料打交道的人,德亨想不到还能有谁。
  德亨怀疑实验室里出现了叛徒,一直在秘密查找,等知道盗窃的人是范玉柱之后,查找范围缩小到了和范玉柱有关联的圈子。
  阿尔松阿皱眉,道:“我已经去审问过范玉柱了,范玉柱还是坚持是他从江南请的调制作画颜料的老师傅,但逮捕的那批老师傅中,基本上都是从事染布行业的翘楚,虽说这染布的颜料和作画的颜料……”
  “你是说,范玉柱招供的是作画颜料师傅?”德亨打断他的话确认道。
  阿尔松阿点头:“他是这么说的,是调制作画颜料的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德亨沉吟道:“有没有可能,那位幕后调制颜料的大拿,擅长的就是调制作画颜料?”
  阿尔松阿拧眉:“您是说,我们是被逮到的染布师傅给蒙蔽了,真正的调料高手,其实是一位画师?有可能不是我们实验室的人。”
  德亨:“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线索来,再查下去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实验室人心怎么样?可对此有微词吗?”
  阿尔松阿摇头,道:“人心还挺齐,大家平时也都玩笑猜测,到底是谁有此才艺,能忍着不表现出来,毕竟,能将调色调料做到极致,是需要天赋的。在咱们这里,能显出这样的天赋,早步步高升,飞黄腾达了,何必藏着掖着,走见不得光的路子。”
  德亨:“……”
  阿尔松阿请示道:“如果不在实验室人中查,孙良友还要继续监禁吗?”
  孙良友是范玉柱的妹夫,范玉柱事发后,孙良友就被控制起来了。
  德亨想了想,道:“继续监禁,逐一排查孙良友的亲戚好友,尤其是女性,不要小视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女性,哪怕只是一个打扫院子的老妇。”
  孙良友应道:“是。”
  孙良友监禁后,他的社会关系阿尔松阿已经排查过一遍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此时德亨着重提出要深查孙良友的亲友,阿尔松阿突然就想起来之前一个没有在意的细节。
  德亨见阿尔松阿沉默不说话,脸上也是思考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不由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阿尔松阿摇头,道:“我还不确定,等确定之后再跟你汇报。”
  德亨:“也罢。”
  德亨说起另一个话题:“从天津修建铁路到北京,很快就要提上日程,设计方案你什么时候给我。”
  阿尔松阿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收到了至少三十份方案,各有各的奇思妙想,我光一个个的挑毛病就挑的头昏脑涨的。福山那边更是请示,什么时候能来京看看,我觉着现在还不是时机。”
  德亨对他说的挑毛病挑的头昏脑涨的事情莞尔一笑,问道:“新帝登基,福山的才子们也该露脸了,难道还有什么顾虑?”
  阿尔松阿看他一眼,迟疑要不要说心里话。
  德亨:“你直说就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阿尔松阿住脚,德亨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就回头看他。
  阿尔松阿看着德亨的眼睛,正色问道:“我一直不知道,皇上关于您在福山所做所为,到底知道多少?”
  德亨知道阿尔松阿在问什么,回道:“他知道我有养兵、养人才。”
  阿尔松阿松了口气,似是疑问又似是肯定道:“既然皇上知道,他应是不介意的。”
  德亨好笑道:“当然不介意,我估计他应该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多,要是介意的话,从西北回来他就该介意了。”
  毕竟,西北那次,是弘晖全面认识德亨实力的时刻。
  阿尔松阿故作轻松笑道:“您跟皇上感情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德亨也笑:“……自然。”
  阿尔松阿道:“那我跟福山去信,让福山调遣一批人来京?”
  德亨:“不用那么麻烦,牛牛要回京述职,让他以引荐人才的方式带来就行了。”
  阿尔松阿:“那最好。”算算时日,陶牛牛任海运总督已经五年了,也是该回京述职了。
  德亨道:“我有意举荐牛牛为直隶总督,推行新政,海运总督人选,你可有举荐给我的?”
  阿尔松阿道:“还是让皇上选任吧。”
  德亨瞥他一眼,阿尔松阿解释道:“我手下人搞研发还行,没人保驾护航,做官差些意思。皇上若是询问我的意见,我会酌情举荐一二副手,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德亨:“……钮祜禄家……”
  阿尔松阿直接道:“没一个能用的。”
  德亨:……
  阿尔松阿道:“是真的,若是真有人才,我作为家主,不会不提拔的。”
  德亨叹气:“你认为的人才,和世俗认为的人才不一样,你这样压着族人不出头,小心反弹。”
  阿尔松阿自嘲道:“我压着还蹦跶的这么欢,我要是不压,指不定就上天了。”小心看了眼德亨,闷声道:“我还没跟小三爷道歉呢,他气坏了吧?”
  德亨:“不关你的事,你整日待在这里,哪里管的了府内的事情。况且,你们已经分府了,你就是想管,也管不到大哥家里去?”
  阿尔松阿叹道:“封后没有封承恩公,希望他能受些教训吧。”
  德亨道:“等到百日一过,我就会让我府上秀女归家,馨安回府后,可自行聘嫁。”
  阿尔松阿对这个侄女儿没什么印象,只道:“秀女指婚后还能回娘家自行聘嫁,开国以来头一遭,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非议呢。”
  德亨:“从别人府上回去,会遭受非议,我什么性子,世人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回去顶多被议论两句,不碍什么的。”
  阿尔松阿:“我担心的是世人非议您,先帝宾天不过百日,您就违背他的指婚,怕是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悖逆、大不敬。”
  德亨失笑:“我是不怕骂的。”
  阿尔松阿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