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德亨闭了闭眼睛,起身向外走。
  萨日格拉住他,戒备问道:“你要做什么去?你要去告密吗?”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德亨笑了起来。
  他失笑,好笑,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弯腰半跪在地上,抚摸着妹妹仇恨的脸庞,问道:“你是这么想你哥的吗?”
  萨日格慌乱道:“我…我不是,我没有,哥,我……”
  “哥,我知道,你虽然桀骜,虽然良善,可能会看不惯,但并不会真的拿皇上怎么样。弘晖哥哥他们都将你想错了,你是真的大公无私,你会考虑大局、稳定朝堂,只要皇上放弃,你就会原谅他。”
  “但我不一样,哥,我不一样,我的心很小,只能装的下我在乎的人。”
  “额娘死了,她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哥,我过不去这个坎儿,我要他付出代价!”
  萨日格哭的声嘶力竭。
  德亨对她道:“你要是还信我,你就老实在这里给额娘守灵,哪里也不要去。”
  萨日格质问道:“你要阻止我报仇?!”
  德亨:“报仇没有那么简单,我要去确定一些事情。萨萨,你的哥哥不是圣父,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萨萨,你是公主,你以后还会是长公主,你会有风光无限的未来,哥哥不希望你为了谁将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
  “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萨日格楞住了:“哥,你…你……你会为母亲报仇,将梅朵给弘旦抢回来的,对吧?”
  德亨在她倦怠的眉间落下一吻,许诺道:“哥哥答应你,会为母亲报仇,会将梅朵抢回来。你信哥哥,就在这里陪母亲,好不好?”
  良久,萨日格回道:“好,我信你,哥哥。”
  德亨离开了灵堂,消失在夜色中。
  萨日格呆愣愣的看着母亲的灵位,仔细盘算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一窗之隔,有一个人一直在无声的听他们说话。
  德亨连夜去了宗人府,允禵被临时圈禁在这里。
  宗人府有一个专门的院落,在里面特地建了一个一个小房间,窗户并不比一个拳头大多少,阴暗潮湿,耗子乱窜。专门关押犯错的宗室和八旗勋贵子弟。
  跟他当年宵禁夜奔被托合齐围追堵截不一样了,他今晚骑马纵行在街道上,就算没有出示令牌和通行条子,他只露了脸,巡街的步兵也没有阻拦,让他一路畅通至宗人府。
  宗人府里有禁卫看守的,就是允禵所在,很好找。
  禁军看到德亨,只犹豫了一下,就放他去见允禵了。
  允禵肩膀上带着沉重的枷锁,垂下的手腕粗的铁链,加重了枷锁的重量,让他只能佝偻着腰背,靠着墙根坐着。
  小房间里又热又闷,德亨擎着烛火走了这几步路,后背就被汗水湿透了。
  见到了烛火,手臂长的硕鼠簌簌逃窜,惊醒了允禵。
  允禵半眯着眼睛,寻着光亮看过去,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暗黑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
  “来者,何人。”允禵声音嘶哑问道。
  德亨打开了房门,提着水壶走了进去,将蜡烛放在了方桌上,倒了一碗水,端过去,蹲下来,送到他的嘴边。
  这下允禵看清楚了,笑呵呵道:“哟,是小德亨啊。”
  德亨将碗朝他嘴边送了送,道:“快喝,喝完我有话要问。”
  “呵,呵呵,呵呵呵咳咳……”
  允禵想拿一拿乔,结果被德亨趁机将碗边怼去了嘴里,瓷器磕着牙将水给他倒了进去。
  允禵忙不迭的将这难得的清水吞咽进腹中,还不舍的舔了舔嘴唇,道:“再来一碗。”
  德亨起身,坐在了桌旁的条凳上,碗顺手放在了桌案上。
  允禵:“你不给我喝水,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德亨:“我回京,还没有一次去圆明园见过皇上。”
  允禵眼睛瞬间瞪大,然后乐不可支笑了起来,恨声骂道:“该!天杀的老四!!”
  德亨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逼宫?”
  允禵:“因为我要杀了他!”
  德亨:“因为他逼死了太后?”
  允禵:“他畜生不如。”
  德亨:“具体说一说,看怎么个畜生不如法。”
  允禵:……
  德亨:“逼宫乃是死罪,你不说,史书上记载,你就是乱臣贼子,死了也是遗臭万年,谁在乎呢?”
  允禵:“老子也不在乎那什么狗屁史书。”
  德亨:“你的妻儿也不在乎了吗?皇上一定会将他们废为庶人,发配宁古塔,人尽可欺。可能走在路上就没了,反倒好一些?”
  允禵如被困猛兽一般嘶吼起来,他挣扎不已,可惜,他饿的浑身没有力气,肩膀上的枷锁又太重,将他牢牢压在地上,他只能徒劳挣扎。
  “杀了我,杀了我!”
  德亨看着他挣扎,等他没力气了,再道:“也许,我是最后一个能听你说话的人,把握好机会,将前后都告诉我。”
  “我会证实,你所说真假。”
  第405章
  允禵凶厉阴狠的瞪着德亨, 神经质的嘶哑道:“都是从皇额娘给你求情开始的,德亨,你是罪魁祸首, 如果史书要口诛笔伐,应该从你开始,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德亨老神在在:“哦?”
  允禵:“你们都道是,纳喇太妃是被罚跪后、突发恶疾而死, 但我知道,他真正想要人死的,是皇额娘!不是纳喇太妃。哈哈,纳喇太妃是替皇额娘受过,老四故意晾着她,让她在太阳底下跪着等他的赏赐。哈哈,他想要皇额娘去死,去给他下跪, 去跟他求饶, 就因为皇额娘没有事先请示他,自己跑去圆明园找他给你求情, 还干涉他求仙问道……”
  “德亨,她们两个都是因你而死的,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就是个祸害,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都宠着你,都替你说话。你就是个害人精, 你害死了自己的额娘, 又害死了我的额娘, 德亨, 你赔我额娘……”
  允禵说着说着,崩溃嘶吼大哭起来,他语无伦次的咒骂着德亨,将德亨推做了始作俑者。
  德亨却是听的茫然无色,失神的看着幽暗闷热的牢笼,无从回答他什么。
  允禵发泄一通,情绪平静了一些,又开始诉说道:
  “额娘和皇后一起去了圆明园,就再没消息,我按例,去圆明园看她,一连请了好几天旨,都见不到她老人家。我正心生疑窦时候,纳喇太妃突然薨逝,我想着,额娘和皇后一定会有赏赐,就守在你的国公府,果然让我等到了。
  去赐奠仪的太监跟我说,额娘腿摔断了,如今正在养伤。
  我去闯圆明园,才得以见到她老人家。
  她老人家躺在床上,形容消瘦,我才知道,纳喇太妃死的第二天,她就在圆明园摔断了腿,就是大腿骨断了,听说,骨头茬子都穿过皮肉露出来了……”
  德亨色变,倏地站起:“你说什么?!”
  允禵惨然扯了扯因为暴瘦耷拉下来的脸皮,讽刺道:“很奇怪是不是?她是一国太后,动辄多少人伺候着,怎么会平地摔断了腿?她摔倒的时候,伺候的奴婢们呢?他们都在哪里?”
  德亨却是确定般问道:“是在我额娘死后第二天?你没有听错、记错?”
  允禵没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我仔细审问了伺候的老嬷嬷,老嬷嬷说,她摔倒的时候,是在和老四密谈,身边奴才都遣出去了。他们发生了争吵,声音很大,很激烈,激烈到远处的奴才都听到了,可能还扭打了?她的腿是被老四摔断的,一定是这样的。”
  德亨:“他们是因为什么争吵?都说了什么话?”
  允禵:“谁知道呢?大抵就是老四不爱听的那些吧。”
  德亨:……
  “被皇上摔断腿这话,也是那个老嬷嬷跟你说的?”
  允禵看着他,冷笑道:“还能有第二个可能吗?他就是个畜生,他不听母命,用女孩子修炼那什么邪法,自己不中用,就养道士吃丹药求极乐,他还用纳喇太妃来羞辱她的生母。那是生养他的额娘,他居然跟她大声争吵,还弄断了她的腿。”
  “他该死,他该死!!”
  德亨喃喃道:“所以,你们都知道密宗明妃,就我不知道?”
  “呵…”允禵嘲讽道:“我是不明白皇后和弘晖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瞒着你,只是用几个女孩子修炼而已,这也不算个什么事儿?怕是老四被那个什么章嘉活佛骗了,要是修炼真有用,他用得着吃丹药吗?哈,那哪里是什么丹药,怕不是春药吧,老四不行了,只能借助丹药助兴了……”
  “额娘也是担心他丹药吃多了,身体受损,才去劝了两句,他不仅不识好歹,还幽禁了额娘,不让我去看望她……哦,对了,我还听说,皇后还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