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我不追究,我也说服四贝勒不追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我做到了。
  你要是用道德来绑架我,那可能不行。
  德亨也知道以康亲王、安郡王为首的宗室们,和以阿灵阿、鄂伦岱、揆叙这样的勋贵权臣为什么会拥戴胤禩为新的皇太子。
  像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脚有残疾,他不在考虑之列),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性情,都不是好糊弄,好钳制的。
  只有八阿哥胤禩,是个老好人脾气,他要是做了皇帝,那这些宗室勋贵从龙之臣对朝政的话语权不得空前绝后的强大啊。
  胤禩会不会做傀儡皇帝不好说,但他要真的像康熙帝那样大权独揽,那可是难如登天。
  以及,这些朝臣,尤其是此次随扈北巡的朝臣们,都亲眼看到,康熙帝老、弱、病齐全,指不定能不能活的过今年冬天?
  他们认为,康熙帝已经不是以前的康熙帝了,为了大局,为了朝局平稳毕竟他们这些掌权大臣和满洲老姓们都拥护八阿哥,立了八阿哥,就意味着风平浪净。
  他们认为,康熙帝会跟他们妥协。
  很可惜啊很可惜,康熙帝不仅不会妥协,他还会为了缓解这种对立的局面,复立胤礽。
  德亨皱眉,他可是听王彩亲口说了,他亲眼看到胤礽拿匕首割开康熙帝卧室帐篷的,他还将这个事实大庭广众广而告之的说了出来,康熙帝不会再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了吧?
  都要弑君弑父了,要是他还坚决复立,那康熙帝也太爱了。
  王彩原本是作为皇帝和太子之间的间人存在的,现在太子废了,康熙帝也不愿意再看到王彩,但他毕竟救驾有功,又不能随意发配了他,怕王彩在外头乱说,更不能让他死,至少现在不能让他死。
  所以,康熙帝问王彩可有哪里想去的地方。
  这是一个陷阱,王彩要是得寸进尺,康熙帝一定会安个罪名处决了他。
  但王彩请求去热河行宫守宫,这让康熙帝大为意外。
  具体王彩是怎么和康熙帝说的不做赘述,总之,最后王彩作为头等侍卫,没有品级,只有一个头等侍卫的名号,拿着远超寻常侍卫的俸禄,留在了热河行宫。
  要德亨说,王彩真是聪明,既保全自身,又不碍皇帝的眼,还高薪高职位过着相对自由的生活,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至少王彩在德亨面前表现的,是无比满足的样子。
  德亨道:“八阿哥总不会找上咱们家门来吧?”
  虽然德亨问心无愧,但他并不想跟胤禩闹僵,毕竟,真的,从为人上来说,胤禩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叶勤:“说不准,年底各色节礼多,三儿的百日宴没办,老公府的老太太五十整寿定在了年底办,还有你额娘的生辰,对了,你叔祖固萨的周年祭就在这几天,你回来了,得去给他烧柱香……都是事儿,他要是上门,你还能将人打出去不成?”
  德亨:“三儿的百日宴早过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补办,等他周岁时候再说吧。老公府那边做寿我是不管的,他们也别想拿我名头说事儿,让我知道了,别怪我不给脸。叔祖的周年祭我和阿玛一起走一趟就是了,额娘的生辰……”
  德亨有些发愁了,别人都可以不管,小弟弟他都能做主不办百日宴,但纳喇氏的生日,他是一定要好好过的。
  德亨眼睛一亮,拍掌道:“今年额娘的生辰咱们低调着过,我定让她开心,就不请人了。”
  叶勤笑道:“你就是说一句‘福寿喜乐’她都开心的,只是不请客的话,别人可能会说闲话。”
  德亨:“说去呗,我怎么给自家老娘过生日,他们管的着吗?”
  叶勤:“你有打算就行了,也想好,真遇到他,你要怎么应对。”
  德亨好奇问道:“他就没来找你?”
  叶勤:“没,可能他看不上我吧。”
  胤禩真的看不上叶勤吗?
  哪儿能啊。
  他不是不想去国公府找叶勤,他是无暇他顾。
  诸天神佛和尚喇嘛萨满妈妈,他快要被拖累死了!
  胤禔,我上辈子一定是灭了你全家,这辈子才会跟你做兄弟。
  第197章
  “……八阿哥未曾更事, 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
  这是今日康熙帝在畅春园召集满汉群臣, 议立皇太子时,说八阿哥胤禩的话。
  北京城四王街八贝勒府中……不,现在应该叫做八爷府了,胤禩的贝勒爵, 在一个月前被康熙帝削了,所以,现在这座府邸虽然除了摘掉牌匾之外并未有变,但还是不能跟以前一样,叫贝勒府,而要改叫八爷府了。
  此时入夜已深,八爷府中各路灯火已熄,整个府邸, 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中。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已沉睡, 除了上夜的奴才们,八爷府的主人, 皇八阿哥胤禩,也是清醒着的。
  只是,胤禩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睡不着,还很可能会跟这之前的好几个夜晚一样彻夜难眠,所以,他熄灭了所有的烛台, 关紧了门窗, 拉上屏风, 只留一盏微弱暖黄透红的小桔灯陪伴着他。
  这真的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橘灯, 因为制作它的那只柑橘本身,就很小巧。
  这样一只小橘灯,用一条细细的红线,衔挂在一只展翅欲飞的铜制丹顶鹤的尖喙上。
  此时因为房内黑暗,这根细细的红线就隐没了。这盏正在旺盛燃烧着的小桔灯,看着就好似无依无凭的悬在了半空中一般。
  用手轻轻一戳,半空中的小橘灯就晃晃悠悠的转动起来。燃烧的烛火透过橘皮上镂雕的小孔透出来,投射在墙壁和桌面上,也斑斓闪烁起来。
  颇为灵巧可爱。
  这是良妃亲手为儿子做的。
  今年冬至之前,尚在承德的德亨等和十八阿哥胤祄,一起做了一棵两尺多高的黄金树,黄金树枝上,除了悬挂了黄金树叶,还吊着整整六十八个这样的小桔灯,作为冬至节礼,献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今年六十八岁了。
  黄金树皇太后这里有好几颗,但这样可爱童趣的小桔灯可是头一回见,让因废太子而寡颜的皇太后难得展颜一笑。
  皇上便下旨,按份例赏赐各宫柑橘,照做小桔灯,以搏皇太后欢心。
  良妃近一个月,因被皇帝骂做“辛者库贱婢”而羞愧难当,闭宫不出,整日在宫室小佛堂内跪经为太后和皇上祈福。
  原本以为这次赏赐没有她的了,谁知道,内务府竟也如同其他嫔妃一般,照例送了来。
  不由让知道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能再次感叹一句,君心难测。
  皇上的赏赐送了来,闭宫念佛的良妃心下稍安,想将这筐柑橘分儿子办筐,又想到那句“辛者库贱婢”,心尖儿颤了颤,终究作罢,只挑了一只最好的出来,亲手制作了这样一盏小桔灯,送来给了儿子。
  皇上奉太后在畅春园居住,这紫禁城少了主人,一派死静,但也有好处,向宫外送这样一盏小桔灯,还是可以的。
  胤禩看着眼前这盏小桔灯,觉着自己就如这等一般,若是不能在燃烧最旺之时同日月争辉,那等内里小小蜡烛燃烧殆尽之后,就只余灰烬和冷寒了。
  若说不想要那个位子是假的,可是,老天爷既然给了我如众拥趸,为什么要给我那样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哥呢?
  “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胤禔。
  天可怜见,胤禔将张明德带到他面前,他难道套装看不见吗?
  他若是前脚拂袖而走,后脚胤禔就能让他难看。
  而且,他让张明德相面也没问前程之事,而是问了他什么时候能得子息。
  他一个大男人,大婚十多年都没有一儿半女,当做个借口问上一句,没问题吧?
  可是,皇上误会了。
  不管他怎么跟皇上解释,皇上都认为他是和胤禔一伙儿的,两人合谋胤礽,将皇太子之位空悬,然后自己上位做太子。
  如果太子之位空悬,胤禩当然要争上一争,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皇上太狠了,辱及母妃。
  岂不闻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依相辅,若母妃是“辛者库贱婢”,那他这个儿子,又是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是皇父留有余地,他会听从皇父安排,辅佐君父,安稳朝堂,但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
  不是至贱,就是至贵。
  若是给他选,他只愿走那条至尊之路。
  就为了争这口气。
  难道他要顶着贱婢之子的名头过一辈子吗?!
  别说现在太子之位还在空悬,就是新太子已经选出来了,不是他,他也还有机会。
  能废一个太子,就能废第二个太子。
  依例而寻,古来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