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噶尔藏:……
  一门之隔的德亨看了雅尔江阿一眼,为他的缜密心思点赞。
  康熙帝继续道:“这样吧,噶尔藏,若是你能说服其他额驸和王公们,同意你继续掌管右翼旗,朕就赦免了你的不恭之罪,朕不仅要赦免你,还要加封于你,毕竟你获得了别的王公的认同和拥戴,如何?”
  噶尔藏:“……皇上,您明知道我做不到的。”
  康熙帝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不仅知道你曾做了什么,你还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对不对?”
  噶尔藏:……
  康熙帝:“噶尔藏,朕对喀喇沁部是很宽容,但并不好欺,朕的爱女更不好欺。噶尔藏,你要记住了,如今朕只是命公主替你掌旗,而不是直接废了你额驸的名分,朕就是对你宽容了。”
  噶尔藏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的。
  康熙帝最后道:“回去和公主请罪,你们好好过日子,等风头过了,只要公主同意,朕还可以继续加恩与你。回去吧。”
  噶尔藏失魂落魄的离开,都没留意外头的雅尔江阿和德亨等人,或者说,他羞愤难言,已经无力去关注他人了。
  罗布藏衮布出来传命:“皇上召伊等入内。”
  雅尔江阿和胤祥领头的,带着德亨和月兰入内,其他弘晖和卓克陀达、德隆等都在外等候。
  罗布藏衮布吩咐宫人给几人上了茶点,几人道谢,都无心茶点,留神听着内里的谈话。
  其实外头等候的人是听不到内里在说什么的,要不然皇帝身边还有什么机密可言,只不过刚才是噶尔藏嗓门实在是太大,康熙帝不给他留面子,所以让外头的人都听到了而已。
  如今内里就静悄悄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让外头的人等的心焦不已。
  弘晖看着手里的茶,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有资格和德亨一起入内与皇帝奏报事宜,决策国家大事。
  内里,康熙帝听德亨描绘他在准噶尔部畅想的蓝图,越听越觉着这个少年真正是个鬼才,甚至是聪明的有些毛骨悚然,料敌先机、料事如神,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康熙帝内里翻江倒海的,表面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他甚至不敢看德亨,怕表露了太明显的痕迹。
  康熙帝听德亨说完,起身来到他批阅奏折的御案前,抽出一封奏折,递给德亨看。
  德亨奇怪,打开看了一下,挑了挑眉头,转了转眼珠子,又还给康熙帝。
  康熙帝示意了一下,道:“简王也看看。”
  于是德亨将奏折递给了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奇怪,打开看了一下,拿着折子似懂非懂,面露不解之色。
  康熙帝再道:“老十三也看看。”
  于是,胤祥也接过雅尔江阿手里的折子,打开,看完,若有所思。
  月兰见几人神色,心中如猫爪子挠了一般心痒难耐,大着胆子问道:“皇上,能让月兰也看看吗?”
  康熙帝欣然笑道:“看吧,简王和老十三,你们也说说,什么想法。”
  月兰打开折子快速看了一下,心下惊异,脸上却是极力表现出镇定,但看着德亨的眼神,却是难掩震惊。
  康熙帝看月兰的反应,再看看还在思考的雅尔江阿和似是想明白又似是没有想明白的印象,心下大大的叹息:
  一个现王大臣一个未来的王大臣,却是没有一个女孩儿灵透,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键。
  这是一封康熙帝派遣督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前往黄河以西察罕拖灰地方查勘当地详情后的回禀奏折,而这封奏折的起因,是理藩院题,鄂尔多斯郡王松阿喇布让自家牧民们去察罕拖灰地方暂行游牧的请求。
  鄂尔多斯有自己的牧场,就在河套地方,但并不包括河套以南黄河以西(宁夏地区)的察罕拖灰在内,为什么松阿喇布要向理藩院提出这样的请求,并让理藩院将之特地拿出来当做一件正经事宜题奏与皇帝定夺呢?
  是鄂尔多斯牧场遭灾了,牧民失去了原本牧场,没有地方可以游牧才选择去察罕拖灰的吗?
  这不大可能,奏折里没说遭灾或者遇到其他的困难。
  还是松阿喇布野心蓬勃,想要扩大自己的牧场了?
  若是是想扩大自己的牧场,那又是为了什么要扩大呢?
  鄂尔多斯有扩大牧场的必要吗?
  这一点,雅尔江阿知道。
  鄂尔多斯羊毛,在织造局内,可列为上等品类中的珍品,被德亨列入了软黄金行列。
  从这一点上看,松阿喇布想要扩大自己的牧场,就非常能让人理解了。
  雅尔江阿心道,要是我家牧场上养出了软黄金,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扩大牧场,养更多的大尾山羊的。
  鄂尔多斯羊毛珍贵这一点,康熙帝也是知道的,但是,给他看这封折子是什么意思?跟刚才德亨说的准部提议有关吗?
  如果是有关,那是哪一点有关联呢?
  这是雅尔江阿想不通的地方。
  胤祥倒是不了解什么鄂尔多斯羊毛软黄金不软黄金的,他单纯的从用兵之上考虑,那这封请求游牧的折子,和准部有什么关联吗?
  只有月兰,她一眼就看出了康熙帝的意图,结合刚才德亨说的,她猜度,康熙帝给他们看这封折子,意在告诉他们,鄂尔多斯已经实现了德亨的预谋。
  为了能获得更多的“黄金”,鄂尔多斯已经蠢蠢欲动,开始谋扩牧场了,并向朝廷提出了请求。
  如果将“软黄金”扩散到准噶尔部,那准部是打算与朝廷交好,还是……
  月兰不敢继续想了,但她也是真切的意识到了,德亨提出在准部设羊毛分局这个提议,不是在谋财,也不是为了织造局的长远发展,他是在
  谋国!
  这才是让她震惊的原因。
  当他们只是着眼于眼前利益时,德亨已经纵观全局,站在至高处,从国家利益出发想问题了。
  而德亨并没有师从,无人教导就能想到这些,这是何其可怕的天赋啊。
  月兰心下惊涛骇浪,耳边听雅尔江阿道:“穆和伦说,察罕拖灰是宁夏居民藉以樵采之地,如果同意鄂尔多斯去游牧,恐宁夏居民将无以为生。”
  樵采,就是打柴的意思。
  可别小看这打柴,宁夏乃是西北之地,冬日取暖少不了柴,家贫者更是以打柴为生,如果鄂尔多斯将这里圈做牧场游牧,那当地居民可要怎么活。
  总不能因为几只羊,就剥夺了人的生计吧?
  康熙帝点头,鄂尔多斯是他的藩属,察罕拖灰的百姓更是他的子民,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作为君父,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的。
  胤祥道:“可让鄂尔多斯夏季水草丰美之时去察罕拖灰游牧,待得秋冬离去,可仍由当地居民樵采,两不冲突。”
  这是两全其美的对策,但必须由皇帝这个大家长来裁夺,大家长说同意了,你才能去游牧,否则,就是擅自侵夺他人领地,会起冲突的。
  估计鄂尔多斯郡王松阿喇布通过理藩院题奏游牧的提议,也是这个意思。
  康熙帝点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月兰,你也来说说。”
  月兰有些受宠若惊,她人虽然站在这里,但谁都知道她是代表衍潢来的,她只要带着耳朵人在这里就行了,并没有打算要说话。
  此时康熙帝问起,月兰就道:“皇上,或许有对双方更好的解决方法。”
  康熙帝感兴趣问道:“哦?你有比十三阿哥更好的方法?说来听听。”
  月兰咽了咽口水,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皇上,若月兰没有猜错,鄂尔多斯郡王之所以想要到察罕拖灰地方去游牧,是为了能养活更多的鄂尔多斯羊,而养羊,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羊毛……”
  所有人都颔首,表示她说的都对。
  月兰继续道:“春日是收毛大季,从鄂尔多斯部将羊毛收集起来,到织造局派人去收购,再运回织造局,往往已经是夏季了,而这些羊毛入了织造局后,织造局会耗费大量的人工和时间去将这些羊毛洗出来,等入织坊,更是要等到冬日了……”
  雅尔江阿点头,道:“不错。”
  月兰:“若是再等织造局去收毛的空闲时间,鄂尔多斯部将羊毛包给察罕拖灰当地居民梳洗出来,等织造局去收毛时,收到的就是可直接入织坊的羊毛,这样的羊毛收取的价格,自然是要比未清洗过的羊毛价格高的,而察罕拖灰的居民,也能从鄂尔多斯部赚取一份工钱,如此,织造局节省时间和人力得了新毛,鄂尔多斯部将羊毛卖了更高的价格,察罕拖灰的居民也有了赖以为生的活计,岂不是三全其美?”
  康熙帝笑赞道:“好一个三全其美,简王和老十三以为呢?”
  简王和胤祥都笑而点头,赞道:“七格格当真聪慧。”
  月兰脸蛋爆红,忙摇手道:“这并不是我的主意,简王和十三阿哥明知道还这样说我,这是笑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