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所以德亨以为,独超禅师是一个很和蔼、很智慧、很有包容心的老和尚。
  今日既然来了柏林寺,自然也是要亲自去拜访一番去的。
  结果,独超禅师的禅院里已经有客了,德亨欲要告辞,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一个小沙弥出来院门,请德亨、弘晖、明礼三个进去。
  德亨疑惑,弘晖问道:“不是说有客吗?这客可是咱们认识的人?”
  小沙弥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垂眸请人进去。
  三人也不多问,既然让进,等进去了不就知道了。
  果然是认识的人。
  独超禅师的客人就是马奇,马奇的身边有一个年轻的公子,见到三人进来,先起身行礼。
  明礼行礼唤道:“小叔。”
  哦,原来这位就是今天和月兰相亲的富察小叔啊。
  马奇并未起身,只是坐在禅座蒲团上和德亨、弘晖遥遥见礼。
  德亨和弘晖两个回了礼,然后和独超禅师见礼。
  独超禅师笑道:“老衲今日掐指一算,有双客临门,前以来了一个大学士,还差一位,正疑惑呢,结果就来了。”
  德亨调侃道:“大师您一定没算出来,这来的第二位客人,是个与佛无缘的贪吃小儿吧?”
  独超禅师呵呵笑道:“这倒是真没算出来。”
  小沙弥拿来蒲团,独超禅师请德亨和弘晖坐下,然后给两人斟了一杯香露茶,德亨饮了一口,道:“泡一壶普洱吧,在小炉子旁泡一壶普洱茶,不仅喝着好,满室飘香,闻着也好,大师您惨佛,更容易入定呢。”
  独超禅师笑的满脸褶子,道:“是更容易勾起口腹之欲吧。”
  德亨接口道:“更有助于大师修行呢。”
  独超禅师拿手指头点点他,摇头道:“滑头的小子,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专会坏人修行的。”
  德亨哼哼:“所以您从来不敢与我辩佛法。”
  独超大师十分想破戒骂他一句:你懂个的佛法。
  但是,阿弥陀佛,老衲早已戒嗔戒痴,佛祖勿怪,勿怪。
  弘晖莞尔,捧着香茶听着德亨和独超大师间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
  每次听到德亨和独超禅师说话弘晖都觉着十分可乐,似乎佛陀模样的独超禅师都带上了烟火气了呢。
  独超禅师到底给德亨上了普洱茶叶和泡茶工具。
  这一整套的茶叶和泡茶瓷器、茶盘、茶壶,还是德亨送的呢,看使用的痕迹,独超老和尚日常也挺喜欢喝的嘛。
  普洱茶是功夫茶,需要一定的冲泡技巧才能泡出香气纯正的茶汤来。
  德亨就着一旁的烧水小炉子,一派行云流水的冲茶、温茶下来,用公道杯给众人斟了一杯茶。
  德亨先将第一杯茶捧给独超禅师,独超禅师接过,闻了一鼻,赞道:“好茶。”
  第二杯,德亨捧给了马奇。
  马奇躬身接过,亦是先闻后品,赞道:“沁人心脾,滋味甘醇,的确好茶。”
  第三杯,德亨捧给了弘晖。
  弘晖同样闻、品,一本正经赞道:“越发功夫深了。”
  德亨笑了一下,手还未落到第四杯之上,跪坐在马奇身侧的富察富兴和明礼忙道:“不敢。”将自己的那杯捧起,亦是品味一番,也说了赞语。
  德亨捧着自己的盖碗饮了一大口,道:“我喝这茶,先是觉着解渴,再是觉着解腻,最后觉着好香,甚好,甚好。”
  独超禅师大叹道:“当真牛嚼牡丹,好茶都被你糟蹋了。”
  德亨洋洋得意:“此为真性情尔,按佛家之语,是为赤子之心。”
  独超禅师无语凝噎。
  弘晖哈哈大笑,对独超禅师道:“他是和禅师您逗趣呢,您可别被他给诓进去了。”
  独超禅师咳声叹气对马奇道:“说是顽童吧,偏又灵慧逼人,说是狂徒吧,偏又有礼有节,打不得,骂不得,教不得,爱不得,拿不得,放不得……老衲此生,独见此一子尔。”
  马奇笑道:“如此,才得见贪嗔痴念,游走红尘呐。”
  “贪嗔痴念最是伤神伤心,游走红尘虽见大千世界,然不入佛门,终究不得大自在。”独超禅师如是道。
  马奇再语:“能见大千世界已是幸事,再得大自在,岂非太过贪心?非有大慧根者,非得大自在……”
  德亨烤着火炉,闻着茶香佛香,捧着热烫茶碗,依挨着身边的弘晖,听着两老者辩论佛法,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撕都撕扯不开了。
  德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他还倚靠在弘晖的身上,弘晖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火炉仍旧烧的火旺,茶香仍旧浓厚,眼前却是不见独超禅师和富察家几人了。
  德亨揉了揉眼睛,含糊问道:“我怎么睡着了?人呢?我睡了多久?”
  弘晖放下书本,叹道:“你这听禅就睡的毛病恐怕是改不了了,也就睡了小半个时辰吧,富察家的人和独超禅师做功课去了。”
  德亨伸了个懒腰,嘴里嘟囔道:“真是想不到,武英殿大学士竟然是会说佛法的居士。”
  弘晖道:“会说佛是真,居士倒是未必。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德亨慢腾腾爬起来,道:“我还想吃了素斋再走呢,想来是吃不上了。”
  弘晖:“你要真想吃,去饭堂捡点残羹冷炙倒也还能。”
  德亨:“算了,还是去带一块豆腐,回家自己烹了吃吧。”
  弘晖摇头,对德亨走到哪里都能带回家点吃的行为很是不能理解,他都不会害羞的吗?
  走到哪吃到哪,多么正常的事情,德亨怎么会害羞呢?
  德亨找到了正在和月兰对弈的卓克陀达,一起去和独超禅师告别。
  独超禅师将一串平安符给了德亨,这是方才德亨在大雄宝殿里为家人求的。
  带着这一串平安符,德亨三人离开了柏林寺,回到了贝勒府,在贝勒府用过晚膳后,德亨才一人回到国公府。
  国公府里,大舅福顺和表姐哈宜呼也在。
  德亨懊恼道:“怎么不派人跟我说一声舅舅和表姐来了,我好回府和舅舅一起用晚膳。”
  福顺笑道:“又不是外人,很不必这样客套。”
  今日大年初二,纳喇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自是不方便回娘家,是以今日一早,纳喇氏就派了哈拉嬷嬷带着仆妇和礼物去抚顺家走娘家了。
  谁知道,福顺竟是不放心妹妹,带着哈宜呼就来了。
  福顺笑叹道:“你们住在城北,走动到底不比以前方便了。”
  以前住在牛角湾胡同的时候,福顺抬脚就能到妹妹家,几乎日日都要去看一看大外甥的。
  现在,妹妹一家搬到了城北的国公府住,虽然住的房子气派了,但到底是远了,想来一趟,得看时辰。
  德亨就道:“府里房子多的很,我给舅舅单独留一个院子,舅舅什么时候想来就来,要是走不了,就住下来,住多久都可以。”
  福顺大笑道:“好外甥,哪有舅父天天住外甥家的?岂不是笑掉外人的大牙了。”
  纳喇氏也笑道:“都说是外人了,外人的话哥哥很不必理会,咱们日子过的顺畅就行了。”
  福顺摩挲着下巴,笑道:“虽是如此,到底为兄还要些脸面的。”
  又道:“这两年,托大外甥的福,我手头也很是攒了一些银子,想谋个外放的官去做。”
  纳喇氏一惊,问道:“哥哥在京做着官不好吗?做什么要谋外放?”
  若是外放,她可是得好几年见不到兄长了。
  福顺安抚道:“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我如今正当年,外放几年再回京,还能谋个升迁,京缺难得,要等合适我的缺,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我也是为哈宜呼想,当年咱们阿玛若是能有我现在的差事,你也不至于……”
  “我也做不得国公夫人了。”纳喇氏白眼哥哥道。
  福顺哈哈大笑,道:“是,是,我妹子是有大运道的有福之人,不管嫁给谁,都是做国公夫人的命。”
  说的纳喇氏失笑起来。
  德亨在旁给福顺斟茶,道:“表姐的事儿舅舅不用担心,我会请人帮着张罗的。舅舅可有想好要外放到哪里吗?”
  福顺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想外放到哪里就能放去哪里一般,自然是打听哪里出缺,有适合我的,就去哪里了……”
  说到后来,福顺后知后觉的看着大外甥,见大外甥笑吟吟的看着他,就咽了口唾沫,抹了把脸,凑近了,问大外甥道:“大外甥,你想老舅外放去哪里?”
  德亨:“广州、福建、黑龙江、盛京,都可。”
  福顺沉吟道:“最南和最北啊。黑龙江和盛京我能理解,我去了,可以替你看着你的庄子,广州和福建,可有什么说头吗?”
  纳喇氏起身,将丫鬟仆妇们都支使开,自己则是带着已经听住的哈宜呼去了小厅吃茶做针线,顺便给甥舅两个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