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衍潢听懂了,迟疑道:“那我们王府从祖宗那里继承的的镶白旗……”
  德亨一挥手,无所谓道:“唉呀你就别想镶白旗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从你开始,镶白旗就是过去式了。”
  衍潢咬牙瞪眼:“我怎么甘心!”
  要是不知道还好,现在他已经意识到权利曾经在他手里短暂停留,然后就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被夺走了,这让他还怎么放得下?
  德亨:“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我记得,你的祖宗肃亲王豪格原本领的是正蓝旗?后来与多尔衮斗争失败,你的祖父富绶也被多尔衮收养,富绶后来长大袭父爵,更是被顺治爷改了封号,从‘素’改为‘显’,然后才有了你们现在的显亲王府,也是从富绶王爷开始,显王府归入了镶白旗……”
  “你看,要真论起来,你是不是该向正蓝旗方向努力,恢复祖宗豪格的威势,而不是纠结于镶白旗呢?”
  衍潢:……
  衍潢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最后又闭上了,面无表情的瞪着死鱼眼无话可说了。
  好吧,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就是一笔乱账,算是算不清的。
  德亨拍了拍衍潢的臂膀,安慰道:“放宽心啦,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圣意难违,还有一句话,叫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再有一句话,叫做‘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当然,你本身就是帝王家,但这里面的意思是一样的嘛,都是给皇上打工.呃做工,谁能得到皇上的青眼,谁就能飞黄腾达。”
  衍潢若有所悟的点头,道:“所以,皇上希望我能读书习武,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好好练武,等到了能当差的年纪,就能…就能……”
  就能怎么样,他现在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但他此时心里滋生了一团火苗,正在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总有一天,显王府会重新在他手里显赫起来的。
  他现在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族人们为什么总是看他不顺眼,总是想教他你要怎么怎么样,你要那样那样了,还有王府里的那些奴才们,他们也不服他,都不听他的话,肯定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感觉到了,自从他父王去世时候,显王府就不如从前了。
  他现在虽然还懵懵懂懂的,但别人看他的眼神,是赞赏的还是轻视的,他还是能分的清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衍潢经常从他的嫡母显王妃嘴里听到,简直都要听的他耳朵都长茧子了,以前他不爱听这些,总觉着嫡额娘管着他很烦,现在,他却是咂摸出其中苦涩难言的味道了。
  衍潢叹道:“德亨,你懂的真多。”其实他今天来,就是因为心里烦闷,来找德亨玩来了,真的没想到,能从德亨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德亨:“哦,或者是我比较会胡说八道?”
  衍潢:“那你这胡说八道也太吓人了。”都将他吓哭了。
  德亨迟疑道:“你,不会将我刚才说的话都说出去的,对吧?”
  衍潢斜了他一眼,突然将胳膊揽在他的脖子上,哥俩好的道:“怎么会呢?是非轻重哥哥我还是能分的清的,你这话要是说出去让人听到了,咱们两个就都该死了。”
  这又是皇上又是皇子的,说出去好听叫做揣度圣意,不好听就是造谣生事,污蔑天恩,真要论个罪名的话,就归属于大不敬之罪,要杀头掉脑袋连累家人的。
  这一点,衍潢从小耳濡目染的,倒是看的很明白。
  德亨努力从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有力的臂膀里钻出来,费劲道:“你能明白就好,我也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你又帮过我,我才跟你说这些的。”又狡黠道:“不过,你就算说出去了也没事,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这话是我说的,我今年还不满六岁呢,嘿嘿。我连书都还没有开始读哦,怎么会说明白这么许多的话呢?”
  所以他才会跟衍潢叨叨这么许多,也是他这几天憋的狠了,许多话没人说,这会子衍潢碰上来,他就忍不住叭叭叭的说了这么多。
  衍潢挑眉嘿声道:“是了,咱们都被你这个小骗子给骗了。不过,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咱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好朋友要肝胆相照,不能藏私啊?”
  德亨将他的胳膊给扒拉下来,道:“再说吧,看我心情喽。”
  衍潢开始在身上找东西,德亨奇怪:“你干嘛呢?身上痒痒了?”
  衍潢:“找个东西贿赂你啊?我看那天从那个冯多金身上搜出来一个扇坠,八贝勒说是他赏给你的,我这里也有一个玉牌,是我出生的时候父王给我的,就送给你吧?”
  八贝勒送了玉,难道德亨喜欢玉?
  德亨忙推回去,拒绝道:“这可不行,既是你父王给你的,你要好好珍藏才行,哪能说送人就送人呢?我不会收的。”
  衍潢坚持道:“我父王留给我的东西有很多,不缺这个玉牌,你收下这个玉牌,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会罩着你的,以后你出门就报我的名号,就没人敢轻易欺负你了。”
  这一点,衍潢还是能有几分把握的。他对皇上无可奈何,但对这四九城的其他人来说,他就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存在。
  德亨更加不会收了,他颇有些嫌弃的将那个玉牌扔回衍潢怀里,不忿道:“谁是你的人?你这话我听了不高兴。”
  衍潢见德亨居然生气了,忙收回道:“好好好,我是你的人好不了。”又小声嘀咕,“脾气真大。”
  德亨不管他,反正他是不会收衍潢的玉佩的。
  德亨转头间,露出了身后小辫子上挂着的铜钱,衍潢一把抓住,道:“把你这个铜钱给我吧,就当做咱们相好的信物怎么样?”
  相,相好?!
  德亨是真的被他给惊住了,拿手指头颤抖的指着他结结巴巴问道:“你、你甚、神马意思?”完了,话都说不清楚了。
  衍潢才是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也结结巴巴回道:“就、就是,做朋友啊?哥们儿?兄弟?你觉着是哪个意思,就是哪个意思?”
  哦,原来如此,可真是吓死宝宝了。
  他还以为这个衍潢恋童呢。
  又忍不住暗中打量衍潢,十三了,应该懂人事了吧?刚才真的是他口误吗?
  说真的,自从隐约知道了讷尔特宜对叶勤的心思之后,德亨对这方面还是挺在意的。
  希望是他自己多心了。
  其实大街上许多顽童玩着玩着闹了矛盾,就放狠话:“我不跟你好了。”其实就是不跟你玩了、不跟你做朋友了的意思。
  衍潢应该说的是这个意思。
  衍潢已经上手解他发辫上的铜钱了,德亨一把将小辫子护住,道:“你已经从我这里拿走一盒子木哨子了,还不够啊?”
  衍潢失望道:“我就是想跟你交换个信物嘛,话本上不都是这么写的,义结金兰都是要交换信物的?你不要那么小气嘛。”
  德亨翻白眼:“咱们本来就是五服内的亲戚,你不要纠结这些啦。”
  衍潢一想也是,就放过了信物之事,又换了话题道:“上次不是跟你说,我会查清裕王妃为什么会让人拿你的事儿吗?”
  德亨精神一震:“你查出原因了?”
  衍潢看了一眼四周看也白看,这会子后院就他们两个,两人说话还特别注意要小声在德亨耳边道:“是太子没钱了,索额图不是被关了吗,那个观音保就上蹿下跳的想取代了索额图,做太子最器重的人。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我猜应该就是那个裕王妃,想拿住你,逼你阿玛将风扇交给他处理,就是赚钱给太子使。”
  德亨听了倒是没有太大的触动,因为可能是风扇给他们家带来的这次灾祸这个原因他已经猜到了,只是:“但是,风扇我们家已经献上去了,已经不归我家管了啊?”
  衍潢摇头道:“理儿不是这么算的。你们家虽然已经将风扇献上去了,但给谁经营,钱让谁赚,还是要知会你阿玛一声的,如果你阿玛跟皇上回禀,说风扇其实是观音保的功劳,想交给他代为处理,皇上仁慈,应该会考虑你阿玛说的话的。”
  说到“皇上仁慈”的时候,衍潢明显有些说不出口,但他还是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引得德亨在心里啧啧称奇,这个衍潢,还真是个能忍的下沉得住气的。
  德亨点头道:“观音保身后站着太子,将风扇交给观音保处理,其实就是交给太子处理,这最后赚的钱,自然也是太子的,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
  但是:“裕王妃居然帮着太子?”
  衍潢嗤笑道:“裕王妃没有儿女,就想多帮衬一下娘家兄弟和侄子,让他们在太子面前出头,这也是寻常?”
  德亨沉默了一瞬,也道:“确实是寻常。”谁又规定,一个女人嫁给了夫家,就一定会一心一意的为夫家着想呢?
  况且夫家掌权的是庶子,还是个有自己的生母不跟她一条心的庶子,她不为庶子着想就更是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