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又问观音保:“怎么,你竟然不知道裕王爷和衍潢王爷说了什么话吗?也难怪你会偏听偏信了。”
  观音保隐怒:“你……隆科多,这是我正白旗之内事务,你个镶黄旗的,还是少插手为好。”
  隆科多会怕他?张口就是:“好个正白旗的事务,你个正白旗的,不在你们本旗之内窝着,来我正蓝旗拿人做什么?你们拿了我正蓝旗的旗人,你还要爷少插手,爷今儿还就告诉你了:门儿都没有!”
  德亨瞪着大眼睛,好奇的不住打量“飞扬跋扈”的隆科多。
  嚯,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隆科多啊,这个时候的他看着还挺年轻的,也就三十来岁吧?长的倒是一副相貌堂堂的正经模样。
  此时的隆科多还不是日后那个权倾朝野的佟国舅,德亨倒不是觉着隆科多就真站他这边了,能开口为他说话,估计这人纯粹是被那个观音保给激的脾气上来了,专门跟那个观音保对着干呢。
  西鲁克氏道:“隆科多,你是要为那个德亨作保吗?”
  隆科多哧道:“王妃莫要将事情给混淆了,我说的是您派那个冯多金去正蓝旗地界儿拿人,未曾知会我正蓝旗都统和佐领之事,至于那引鸟之事,还需继续调查,若查明,事情果真不是他做下的,我隆科多为之作保又如何?”
  西鲁克氏:“冯多金说,他在叶勤家中,亲眼看到的德亨引鸟,难道是他在胡说八道,蒙骗本未亡人?”
  隆科多奇怪:“难道冯多金没有跟您说,他在那个德亨身边,还见到了衍潢王爷?”
  西鲁克氏:“衍潢王爷身份贵重……”
  隆科多好笑的接口道:“德亨小儿只是个闲散宗室,无人在意,于是您就将事儿全都推到他的头上,反倒半句不提‘身份贵重’的衍潢王爷是吗?我说王妃,您这样,是不是太过‘势利眼’了?”
  西鲁克氏恼羞成怒:“你……”
  观音保怒容道:“隆科多,你如何对王妃不敬?”
  隆科多斜眼道:“观音保,你这个正白旗蒙古副都统当的很尽职尽责嘛。怎么,你们都统不在,你这猢狲就在家称大圣了?”
  西鲁克氏未嫁之前是正白旗蒙古籍,观音保作为副都统,一再为她发声本无可厚非。但西鲁克氏未出嫁前的副都统还不是观音保呢,她现在是王妃,出嫁从夫,在旗是正白旗满洲,正白旗满洲都统塞尔弼就在场,塞尔弼还是马尔汉的侄子,两个真正需要为她发声的人可以名正言顺的为她“主持公道”,但两人偏偏就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看她与观音保和隆科多搅口舌。
  观音保如此积极的为西鲁克氏出头,不由让人怀疑,她跟观音保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场的无一不是朝中之臣,也是满清有名的大家族,他们一遇事就往政治斗争上去想实在已经是本能了。
  观音保,出自瓜尔佳氏,是太子妃的亲弟弟。
  观音保冷声道:“正是因为都统随圣驾西巡,某作为副都统,才要成为王妃的臂助,倒不像是你,一味的公器私用,搅乱浑水。”
  隆科多:“你们是非不分,就轻避重,又是何道理?还有,塞尔弼都统还在这里呢,观音保你上蹿下跳的可有问过他?”
  观音保:“你隆科多言语蛮横…”
  “够了,先父灵前,两位就不要斗嘴了吧。”保泰见两人不再说正事,反倒斗起嘴来,就出声阻止道。
  隆科多和观音保互相以眼神杀死对方一回,住口不再说话,人家正经丧家都发话了,他们自然不会没有眼色。
  保泰去看马尔汉,马尔汉道:“世子,这事情因引鸟而起,奴才建议,还是要将衍潢王爷叫来问一问方才妥当。”
  马尔汉是正白旗籍,福全是旗主,保泰是世子,不管他是议政大臣也好,七十老人也罢,在王府内,福全是主子,保泰是小主子,而他,就是老奴。
  你看,福全主子去了,他马尔汉,得穿着孝服来给主子哭丧,他亲爹去的时候,他的孝服就是这么穿的。
  保泰:“…衍潢王爷已经到了多时了。”
  衍潢听到这里,就从人群后方的大殿拐角处走出来,边走边道:“不错,本王已经到了很久了,听了一场颠倒黑白的大戏,真是比戏台上唱的还要热闹几分呢。要本王看,裕王爷治丧的戏台子也不用置办了,你们上去唱一唱岂不是好?”
  这可真是,小儿无知之言。
  或者要称之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无知,所以没有畏惧之心,什么大实话都能说的出口,也敢说的出口。
  衍潢今年五月份才过的十三岁生日,正是天不怕地不怕恨不能将天捅个窟窿看看天外头有什么的年纪,而且,这一年来,他因为被管束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做这个是错的,做那个也是错的,偏他长了一副聪明的脑子,看出来是有人在限制他的王权,根本不是在为他着想,而只是想摆弄他罢了。
  这一认知助长了他的逆反心理,在见到不平事的时候就非得要管一管,谁说都不行,尤其是引鸟的事他已经全部都揽下来了,偏有人就是听不懂人话,这不是无视他这个王爷,将他说的话当放屁是什么?
  哼,不就是看他年纪小,欺负他吗,他还偏就不让人欺负了。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来,衍潢就带着叶勤和讷尔特宜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穿过,保绶低头缩脑的绕着人群走,去到亲哥保泰身后,小小声叫了一声:“哥。”
  无视了西鲁特氏。
  西鲁特氏鄙夷的看了眼保绶,冷哼一声,也无视了他。
  一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无需在意。
  保泰却是含糊的夸了自己亲弟弟一句:“干得好。”果然上阵父子兵,亲弟弟就是靠谱。
  叶勤的确已经到了很长时间了,他刚到的时候,冯多金才将德亨几个带到王府,额尔赫布恰好与他在殿前碰上,两人谁都不让谁的开始对峙,叶勤想都没想过就要冲上去理论,但被保绶和讷尔特宜给拉住了。
  讷尔特宜道:“你向偏殿那边看,那里面来了好多的大人,他们已经注意到我哥和冯多金了,咱们先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保绶也道:“事关我父王,王妃要处置一个小孩子,这些大人们一定要问清楚的,要不然不好在皇上面前回话。”
  在福全灵前处理一个小孩子,还是敏感的“巫蛊”之事,康熙帝一定会仔细询问的,而且是将今日所有在场人都叫到一起听问。
  叶勤焦急问道:“那我太太和德亨,他们会怎么样?”
  讷尔特宜安抚道:“先看看再说,咱们已经到了王府了,在这里你也能看到到妻儿,你急什么?大不了等会事情不对,你再冲出去保护他们也来得及?”
  保绶连连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样儿,咱们见机行事吧,咱们不要给我哥添麻烦啊,哎哎那些老大人们出来了,我哥也快来了……”
  他们就猫在这里听壁角,叶勤听了一会,心里的焦急就慢慢纾解开来,这世间还是有明白人在的。
  皇上的表弟就是个很明白事理的明白人,这些正白旗的恶霸去他们正蓝旗拿人本来就不对,他的德亨就是闯了再大的祸,也有他们正蓝旗的都统和佐领处置,用得着他们正白旗的多事儿?
  叶勤随衍潢走出来,走到人群中间的时候,紧走两步,推开挡在前头的一个侍卫,来到妻儿身边。
  叶勤将德亨抱起放在臂弯里,见他好好的,就对纳喇氏道:“你别怕,我找了帮手来。”
  纳喇氏也神情激动道:“我看到了,你,你真的找了帮手来。”
  叶勤冷笑道:“咱们就看着吧,这事儿没完。”
  纳喇氏:“……那些大人们,会怎么处置咱们家?”
  叶勤这时候已经光棍了,道:“不知道,大不了咱们一家一起死,让他们谁都不好过。”
  不是叶勤将脑袋顶在了天上,他现在要是突然死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负责,除非他们将德亨魇咒裕王爷的事儿给办成铁案。
  是他们一家罪有应得。
  叶勤看了半天,也慢慢回过一些味儿来了。
  像是马尔汉这样的老大人不欲多事,王妃要处死德亨,必须得符合朝廷律法;都统延信和佐领额尔赫布不想受连带之责,要保德亨清白;隆科多,他想通过为本旗之人拿事儿,彰显他的威风;宗人府的人冷眼旁观,暂且还没人站出来说话;内务府,他们是奴才,是听命令办事儿的;托合齐,步军统领,估计是来维持秩序的吧;保泰和保绶兄弟两个,说不定是想趁着此事将王妃给彻底压下去?
  至于那个观音保,他十分可疑,他一定还带着其他目的在为裕王妃说话,就是不知道处死德亨,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有裕王妃,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针对他的德亨?难道真的是在裕王爷报仇?
  在来之前,叶勤或许会信真的是德亨闯了祸王府的人才来拿人的,现在,他只觉着拿人这事儿疑云密布,可能拿人就是个幌子,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