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德亨一听这话,心下开始恐慌了,他毫不怀疑,这些人要是对他做些什么,纳喇氏一定会第一个挡在他前头,那她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给他挡的,不管他最后能想到什么法子脱身,纳喇氏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到时候,眼前这些人就是死一百次都不能挽回什么了。
  被摔在地上的小福向前爬了几下,抱住一个侍卫的腿,道:“带奴婢一起走,小爷离不了奴婢……”
  陶牛牛更是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身上骨断一样的疼痛,跑到冯多金面前举着一个扇坠道:“你认识这个吧?奴才把这个给你,你带奴才跟小爷一起走。”
  冯多金冷不防被个小子蹿到跟前吓了一跳,正要一巴掌扇过去,就被眼前的羊脂玉闪了眼,他拿过这羊脂玉扇坠打量一番,认出来是内务府出产,就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陶牛牛仰着头毫不畏惧的瞪着他大声道:“这是八贝勒赏给奴家小爷,小爷又赏给奴才的。”
  冯多金在掌心抛了抛扇坠,对侍卫甩了下头,道:“都带走。”
  叶勤还在挣脱钳制,嘴里徒劳的喊着:“放开他们,爷要杀了你个狗奴才……”
  纳喇氏抱着德亨路过他的时候,冷静道:“大爷,你留下来,咱们娘儿几个还要靠你去救呢。”
  叶勤停止了挣扎,眼睁睁的看着冯多金将纳喇氏、德亨、小福和陶牛牛都带走,徒留一地混乱的脚印给他。
  被卸了胳膊的陶大眼睛红的滴血,狠声道:“爷,接下来怎么办?”
  陶二更是目眦欲裂,不管不顾道:“爷,您一声令下,奴才就拼了命,也会把太太和小爷抢回来。”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德亨还能想着告诫那些天杀的侍卫不要去动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此刻陶二真恨不能以身代之。
  他浑身热血沸腾,即将冲垮他的理智,只要叶勤一声令下,他就拿刀追上去宰了冯多金,将德亨给抢回来。
  叶勤也在努力维持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他恨的浑身发抖,欲要张口说话却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他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颤声道:“陶二,你想法子出胡同,去国公府找务尔登,跟他说,宵禁之前他若是能来,我承他情,他若是不来,以后咱们两家一刀两断。”
  陶二领命而去。
  叶勤:“陶大。”
  陶大应声道:“奴才在。”
  叶勤:“你拿着四贝勒府的令牌去四贝勒府找四贝勒,你带足了银子,若是在街上遇到步兵衙门的人盘问,切记勿要起冲突,若是果真见到了四贝勒,你将今日之事详细说给他听,请他想法子救一救德亨。”
  陶大迟疑:“爷,四贝勒会救小爷吗?”他们家只有小爷跟四贝勒府的弘晖阿哥通过几回信,跟四贝勒没什么交情吧?他去找四贝勒能顶用吗?
  叶勤怎么会不知道四贝勒很可能会袖手旁观的道理,但他此刻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救人,顾不了其他了,他道:“死马当活马医,快去。”
  陶大去德亨屋内翻了令牌,领命而去。
  叶勤:“李氏。”
  李氏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抖着声音道:“爷,奴婢在。”
  叶勤:“你在家守好门户,看好嬷嬷和刘佳氏,除了务尔登,谁来都不要开门,听明白了吗?”
  李氏抽噎道:“是,爷,奴婢明白了。爷,要不要去舅爷家里说一声?”福顺那样疼他们家小爷,他一定会想法子救人的。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叶勤:“……不用了。”福顺毕竟是妻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不连累,还是不要连累了。
  李氏:“是。爷,您要去哪里?”
  叶勤闷头出门,道:“你别管,关好门。”
  叶勤出了门,看着李氏将门从内锁好,转身就将邻居家的门敲的砰砰作响。
  叶勤喊道:“当阿赖,开门,快给老子开门!”
  门后就像是一所空宅一般,任叶勤将门都要捶破了,也无人应答。
  就当叶勤要踹门的时候,另一家隔壁的门打了开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当阿赖是个胆小鬼,他不会给你开门的。”
  叶勤转过头去,他苍白的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有如嗜人的艳鬼,当然,“艳鬼”这个词是说话的人想到的,其他人见了,只会觉着此时的叶勤是意欲嗜人的恶鬼。
  恶鬼叶勤阴恻恻道:“讷尔特宜,你想做什么?”
  讷尔特宜被叶勤这话问的给沉默了一下,然后从身后门内牵出一匹马来,道:“你是不是想借马?我的马借给你。”
  叶勤面色更骇人了几分,声音也带上了嘶哑:“爷问你,你想‘做’什么。”
  讷尔特宜:“……我想帮你。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爷还没那么没品。”说完,扔下马缰绳,转身关上了自家大门。
  叶勤盯着讷尔特宜家的大门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眼周围紧闭的大门,心下暗骂“缩头缩脑的龟孙子们”,咬了咬牙,上前扯过缰绳,翻身上马,还未走,就见讷尔特宜又打开了大门,说道:“我哥这个时候应该在裕王府,你要是想找他,得要去裕王府了。”
  讷尔特宜是额尔赫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排行老幺。这人怎么说呢,性子有些混不吝,并且,咳,已经追了叶勤很多年了,为此还特地将家安在叶勤隔壁,想搞个近水楼台,只是叶勤不理他而已。
  叶勤身子一僵:……
  讷尔特宜继续道:“你想去找谁?我哥没工夫同你去,我可以代劳。”这个时候,叶勤只能是去找门路求救的,叶勤家里的事,一墙之隔的讷尔特宜已经都知道了。
  刚才裕王府拿人的时候他没有出现,是不想以卵击石。裕王爷福全领掌正白旗,冯多金带的那些人既是王府侍卫,也是皇家侍卫。皇家侍卫给你一刀,那叫奉命行事,根本不用负责的,死也是白死。
  他此刻出现,就是想要搭把手救人的意思。
  叶勤怒道:“滚!”
  腿一夹马腹,朝胡同西口走去。
  既然额尔赫布去了裕王府,他就只能自己去找人了。
  讷尔特宜‘嘿’了一声,又从身后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紧跟上了叶勤。
  讷尔特宜骑在马上小声跟叶勤道:“已经入夜了,你没有腰牌,出不去胡同的。”
  叶勤当他在放屁。
  骑马几下就到了胡同口,胡同口门房值夜的小卒听见马蹄声,打着灯笼猫出了门房,还没抬头细瞧来人,就见一个用细绳系着的腰牌掉在了他眼前,一个男人压着声音令道:“开栅栏,爷要去王府。”
  小卒先是捏着腰牌查验了真伪,然后打着灯笼照了照讷尔特宜的脸,见是佐领家的混账弟弟,有气无力的道了声:“喳。”
  回门房取了钥匙,打开了门锁,拉开了半个只供马匹通行的栅栏,放两人出去,然后又关上栅栏,上了锁,回门房眯觉去了。
  到了街上,叶勤勒住马,不带什么感情的对讷尔特宜道:“刚才多谢你,我们不同路,这就分开吧。”
  讷尔特宜吊儿郎当道:“你怎么知道不同路?”
  叶勤:“你不是去王府?”
  讷尔特宜:“是啊,是去王府,不过我要去的是显亲王府,怎么地。”
  入了夜之后,凡是出胡同的都要在栅栏门房那边登记,在说明出胡同的理由的时候,讷尔特宜说的是去王府,这个时间点,他能去的王府还能是哪一座王府?
  当然只能是刚出了丧事的裕亲王府了。
  讷尔特宜耍了个心眼,他也没说谎,他去的的确是王府,不过,不是裕亲王府,而是叶勤要去的显亲王府。
  叶勤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显亲王府?”
  讷尔特宜:“叶勤,咱们可是邻居,今天你们家发生的事儿我都看到了,这个时候,你不去显亲王府找衍潢王爷救人,难道要直接夜闯裕亲王府抢人?”
  “行了,别耽搁时间了,咱们这就快去吧。”
  说罢,驾着马一马当先朝詹事府北街小跑而去。
  叶勤心道,先救妻儿,这个混账以后再说。
  讷尔特宜明显是两座王府夹道的常客,而且没少行夜路,在詹事府北街遇到一队巡夜的兵卒,他跟领头的打了个招呼,说明他要从小门去王府,然后出示了令牌,就被放行了。
  讷尔特宜看了眼明显比平时要谨慎的巡逻步兵,对叶勤道:“今晚,整个步兵衙门怕不是都要出动了。”
  叶勤点头,心下为陶大和陶二担心起来,裕亲王薨逝,步兵衙门派了更多的八旗兵卒巡街,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到务尔登和四贝勒。
  为两座王府守夹道的小卒也比平时更精神一些,他们一看是讷尔特宜,问都没问一句,直接打开栅栏门放人通行,还贴心的接过两人的马,栓到了一旁的拴马石上。
  这个时辰走夹道的,不用问,肯定是从小门去裕王府帮忙的,裕王府的正门已经戒严了,还是走小门更方便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