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推车左边各坐着另一个认不出来的人物,右边他认识,是几只小白兔。小推车中间背上用彩绳绑着两个麻布缝制的小麻袋。
  四福晋吩咐道:“去取白线来,将这彩线换了。”
  二夏忙去取白线换彩线去了。
  哈图尔立即跪下请罪,道:“奴才失职,请福晋责罚。”如今正是恭亲王府丧期,康熙帝亲自发话要皇子去办理丧事,四福晋在自己家中,不论是衣着还是其他,一律都换了素色和白色,除了花园里开的花,整个四贝勒府更是不见半点浓艳之色的。
  四福晋道:“起来吧,罚你半月俸银长长记性,送到阿哥眼前的东西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哈图尔是四皇子胤禛分府的时候从内务府分出来的奴才,他领的是俸银,就跟做官一样,是有一定品级的。
  哈图尔叩头感激道:“奴才领罚。”他心下松了口气。
  只是扣了他半月的俸银,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没有靠这点俸银过日子的,只要他还在主子跟前当差,那银子就能跟流水一般涓涓不断。关键是得让福晋继续用他。
  弘晖见额娘又罚人了,面上不免有些讪讪的。
  四福晋笑问哈图尔道:“你可知这玩具叫什么名字?”
  哈图尔忙起身回答道:“这个玩具,叫做大灰狼推媳妇。”
  四福晋:……
  弘晖惊讶道:“那、那这个推车子的,竟然是大灰狼吗?大灰狼是直立着的?”
  哈图尔道:“要推车子,想来是得直立着了。”
  弘晖又打量了那个“大灰狼”一样,斟酌道:“看这毛发和嘴吧的形状,倒是和图画上画的狼挺像的。”又指着左面车上坐着的那个问道:“那这个戴着花头巾穿着花衣裳的,就是大灰狼的媳妇了吧?”他又看了眼头巾和衣裳的花色,见只是普通的青色和褐色的方格子,并不浓艳,就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哈图尔:“是,那个是大灰狼的媳妇,小白兔。”
  这下,弘晖是彻底无语了。
  弘晖问四福晋:“额娘,这狼,是吃兔子的吧?”
  四福晋点头:“狼是吃兔子的。但这是玩具……”
  她也说不下去了,眼睛却是落在了车子右边的一窝正经小兔子模样的木雕上,心下有了一个说不上好与坏的预感
  只听哈图尔继续道:“那一窝,就是大灰狼和小白兔的孩子。”再加上一句:“德亨阿哥是这样说的。”
  四福晋:果然如此!
  弘晖震惊脸:“……哦。”
  哈图尔心道,就知道会这样,我头一次听德亨阿哥说的时候也给震的不轻呢。
  哈图尔最后做补充道:“德亨阿哥说了,大灰狼和他媳妇身上的衣裳都是可以换的,想给他们两口子穿什么样的衣裳,以后小主子让丫鬟们做了,给换上就行了。”
  这还是个换装木雕,委实很精巧用心了。
  弘晖看了眼四福晋,将这个会直立行走的大灰狼收进盒子里,道:“这身衣裳就很好看,不用换了。”
  弘晖跳下炕沿,对四福晋道:“额娘,儿子将这些都拿回儿子的屋子里去吧?德亨给儿子送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礼物,还都是他珍爱的,儿子回去想想给他回什么礼?”
  四福晋嘱咐道:“你喜欢这些玩具,额娘任你自己收着,但不可玩物丧志,不能落下功课,否则,额娘就收了它们,让你只能在额娘这里见着了,懂吗?”
  弘晖抱紧了怀里的一个盒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好好读书,不会玩物丧志的。”
  四福晋点点头,摸着他的脑门温声道:“额娘信你。”
  弘晖大大的眼睛里泛着喜悦的光芒,欢声道:“谢谢额娘,额娘,儿子告退。”
  说罢,规矩的行了一礼,他带来的哈哈珠子和丫鬟们忙拿好了礼物,给四福晋行礼之后,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了,四福晋对哈图尔道:“这趟差办的很不错,你有心了,等会下去领赏吧。”
  哈图尔忙躬身道:“给福晋办差事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居功。”
  四福晋点头,对他的表忠心不置可否,道:“你再跟我说说德亨家的事……”
  第14章
  六月十三是叶勤的继母瓜尔佳氏的生辰,叶勤是庶子,他的生母韦氏他不能称之为母,只能叫姨娘。
  瓜尔佳氏是继母,也是嫡母。她是英额理的继妻,英额理死了,如今国公府中瓜尔佳氏最大,虽然两个儿子都奉国将军爵位,但因为她是国公夫人,所以府中仍旧是国公府的规制。
  就跟《红楼梦》中的贾母、贾府情况一样。
  若是往常,为着孝道,继母生辰,叶勤虽然分出来了,但作为庶子,还是要认真准备寿礼,高高兴兴的带着妻儿去国公府给瓜尔佳氏贺寿的。或者如果韦氏还在世,为了生母,叶勤也得恭恭敬敬的去府上磕头。
  但这不是在丧期吗。寿礼叶勤就按照以往惯例减了三分,让哈拉嬷嬷带着李氏和陶大去国公府替他磕头,至于去府上听戏喝酒贺寿,他就不去了。
  如果国公府敢请戏班喝酒作乐的话。
  纳喇氏对那府上也没什么想法,她嫁叶勤的时候叶勤就已经从国公府分出来了,那边她就当亲戚长辈敬着,其他的就再没有了。
  只是,“这寿礼原本就轻薄,如今再减三成,可就没法看了,会不会让人说嘴?”
  叶勤很光棍,道:“我什么样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乍一发达了,他们才会奇怪呢。”
  纳喇氏叹气:“都是一家子骨肉,何苦来哉,你发达了,难道会妨碍他们什么?”
  叶勤挑眉略略得意道:“大概是因为‘长’这个位子让我占了吧。唉,我阿玛宠我姨娘,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我能说得上话的?现在我姨娘也走了,她没的人怪罪,不来怪罪我,还能去怪罪谁呢?不用管她,咱们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叶勤摸着自己的俊脸,心道,就他姨娘那倾国倾城的好模样儿,是个男人就得放心尖上吧?你嫉妒,你争不过姨娘,你怎么不长的比她还美呢?
  每当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叶勤就是这样纾解郁气的。还别说,这种优越感爆棚的感觉真是不赖,那边府上的每次刁难都能让他更加确信,瓜尔佳氏是真的恨他姨娘韦氏的,他就更心安理得的在心里笑话她了。
  看着眼角眉梢都是幸灾乐祸的丈夫,纳喇氏更想叹气了,这大宅院里外头人看着风光,内里如何,就只有住在里面的人自己清楚了,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纳喇氏道:“那边老夫人倒也罢了,你那兄弟还是想着你的。前些年他刚授佐领那会,不是还给你谋了个三等侍卫?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给推了。”纳喇氏说的是叶勤的二弟佐领务尔登。
  叶勤无所谓道:“侍卫是要睡大通铺的,我才不去跟那些臭男人睡一个床呢。”
  纳喇氏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有些人长了一副好容貌那是锦上添花,是进阶之梯,搁叶勤这里,就是招灾的祸源。
  因着生母受宠,叶勤小时候在府里过的那真正是锦衣玉食的小爷日子,两个嫡出的弟弟都得往边上站那种,要不瓜尔佳氏也不会那么恨韦氏和叶勤母子。也就是英额理死的太早了,他要是现在还活着,叶勤因着庶出身份爵位待遇不会比两个嫡出的弟弟高,但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落魄的样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叶勤从小被养的心高气傲,你要他去睡大通铺吃苦可以,但要他面对那些臭男人污言秽语和肮脏的眼神,他宁愿在家饿着肚子睡大头觉。
  纳喇氏道:“你不去是你的事儿,人家毕竟想着咱们了,就看他这一份想着你的心意上,这礼太简薄了也不行,显得咱们不知道好歹一样。”
  叶勤:“那你说,该怎么办?咱们家就这么点东西,我倒是想金山银山的送,那也得有呢?”
  纳喇氏想了一回,道:“把德亨腌的鸭蛋送上两坛子吧,两边王府上福晋吃着都说好,想来定是不差的。”她自己吃中儿子腌的鸭蛋不算什么,别人说好才是真的好。
  叶勤“噗”的一下就笑了,边笑边道:“那行,送上两坛子给她,也让她受用受用大孙子的孝敬。”
  不是叶勤说,这腌过的鸭蛋有股子味道,喜欢的人那是吃着真好吃,要是受不了这骨子味儿的,别说吃了,就是闻着都泛呕。
  纳喇氏不知道丈夫心里隐藏的促狭之意,见他不反对,就在礼单上加上了两坛子咸鸭蛋,另外又添了两斛上好的粳米。如今家中有个碓房,这吃米果然是方便且实惠了,要搁以往,她是绝对舍不得送礼按斛送的。
  加了这两样,至少在数量上,看着比之前的多多了,纳喇氏就将礼单放下,出去喊陶大和李氏收拾好了,一起送去国公府。
  德亨正在前院靠近牛棚竖着的一根索罗杆下喂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