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身后忽地涌来蝙蝠机悬停带来的气流。
  一枚蝙蝠镖打着旋从他耳边掠过,钉在麦考夫的黑伞上,放出明亮的蓝色电流。
  “……”打群架的人类们瞬间被迫散开,四肢发麻地仰躺在地上半张着嘴,只有眼睛还能激烈地互动。
  去而复返的蝙蝠侠无声落在天使身后,环抱手臂,语带不赞同:“你应该休息。而不是像没事人一样到处撒欢。”
  “……!”夜翼在后面瞪大眼睛,敲着面具检查自己有没有把这句话录下来,以后布鲁斯一顶着重伤整晚夜巡,就在通讯频道里循环播放。
  利奥兰打哈哈:“哦,没事的。比这严重的伤我也受过,最多就是幻痛几天,不会影响工作。比起这个,还是赶紧调停矛盾,把大家送回家,我还得赶紧回去工作呢!没人会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工作——”
  天使在这方面和蝙蝠侠拥有同样的双标:他们都认为除自己以外的人都该拥有休息的权利,只有他们自己没有。
  “小事?”蝙蝠侠皱眉重复,“什么样的地方会把‘腰腹被龙尾捅穿’当做小事?——不论是谁向你灌输的这种观点,它是错的,忘掉它。你不是机器,你需要休息。”
  “……”就连红罗宾也开始抬手敲面具。
  天使局促地双手交握:“但……我的确是?……战斗机器?你看,我为战斗而诞生——”
  “你不是。”蝙蝠侠短促的打断里夹杂着怒意,但不是对天使的,“谁对你这么说的?养育你的另一方?你的上司?”
  “天啊。”玛丽难过地看着天使,“难道他们完全不爱你吗?什么样的长辈会教导孩子做一个‘战斗机器’?——我甚至还是个特工呢。”
  蝙蝠侠犀利地反问:“如果你是为战斗而诞生的,你的眼睛为何能欣赏卢浮宫的美?你的味蕾为何能品尝食物的滋味?你的触觉能分辨刀刃的坚硬和床的柔软,你的双耳能分辨音乐的节律。倘若你生来就是为战斗而诞生的,你的创造者为何要赋予你这些?”
  隔着水镜,上帝沉默不语。
  撒旦的眼神略有些错愕,这显然是祂从未思考过的角度。
  祂忽然想起上帝曾反问祂的话:“你如何看待我?”
  利奥兰曾如此问过亚兹拉斐尔,而后又自问自答:“若你将祂视为天父,就应当相信父亲的所有安排,都只是为了让孩子成就更好的自己。若你将祂视为全知全能的主,就应当相信上帝不会出错。”
  撒旦皱起眉宇:“雅威,你没什么想说的?”
  上帝的神情隐没在圣光之下:“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所有我想说的,都已经给予你了。”
  水镜中,利奥兰陷入沉思,不到三秒精神一振:“你们说的对。我父定当是爱我的。”积极乐观的天使坚定点头,在心里补全后半句:所以给予我这些。
  “如果只是休息一晚……嗯……”工作狂开始浑身难受,相当勉强地踩着底线做出退让,“8个小时,休息八个小时!哈!我要知道‘阿瓦达’是什么,还要学会开蝙蝠机!”
  “…………”蝙蝠侠不知道这个结论为什么还是跟蝙蝠机扯上关系,而且学开蝙蝠机算什么休息,以及为什么是“我父”,“你说的阿瓦达出自一部系列电影,看起来应该不止8小时。”
  天使张握着双手,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可以用超级速度快进看完,32倍速,就可以空出时间——”
  “——如果我们续订酒店套房,就能一起度过一个难得的电影之夜,和家人以及挚友一起。”夜翼挺身而出,用另一个糟糕提议顶替天使的糟糕提议(两者均为蝙蝠侠视角的评价),“你觉得怎么样,蝙蝠?”
  半小时后,酒店套房里。
  原本宽敞的客厅因为塞进了11个人而略显拥挤,热闹的观影区后方,死气沉沉地坐着蝙蝠侠、麦考夫和邦德。
  邦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壁挂电视里的猫头鹰群袭击民宅:“为什么非得喊我?”
  “在面对糟糕情况时拖人下水是人类的本能,邦德。”麦考夫笑了一下,在邦德动手殴打隔壁部门的上司前开口,“不,当然是为了谈正事——关于勒西弗和马格努森的归属。”
  “m和我达成共识,我带走勒西弗,mi6带走马格努森。她并不信任mi5的特工,所以希望你能在路上护送,保证勒西弗平稳抵达mi5的地盘。”
  说是“不放心mi5,帮忙护送”,其实麦考夫和邦德心知肚明,m女士是不想舍弃勒西弗能吐出的情报。
  邦德跟队的这段路,就是麦考夫和m商量好,留给邦德审讯勒西弗的时间。
  邦德的目光越过前方拥挤的人群,落在正和玛丽一起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着倒霉的德思礼一家笑得幸灾乐祸、毫无负担的维斯帕身上:“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
  “等等吧,邦德。等等。”麦考夫的身体放松下来,靠上背后的真皮沙发,“即便是我们这种人,偶尔休息也是被允许的。能这样和所爱之人——或者爱过之人安逸相处的机会不多,珍惜它吧,也许将来某一刻濒死时,我们会从片刻的回忆中汲取到从地狱里爬回人间的力量,让这样的时间再延续得更久些。”
  不知何时跟咨询侦探鬼鬼祟祟离开套房的约翰又回到了房间,身上脏兮兮的礼服换了一套,甚至还剃了那撇显老的胡子。
  夏洛克的脑袋从门缝中露出一点,冲着僵在原地不动的约翰露出“你在干嘛??”的纳闷眼神。
  蝙蝠侠沉默地注视三只小鸟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听到门口的响动齐刷刷看向约翰,然后眉飞色舞(提姆没有加入舞动五官的行列)地互相捣捣戳戳。
  约翰清咳了一声:“玛丽。”
  “?yes?”玛丽在维斯帕的手肘攻势下冲着约翰扬眉,露出让人感到同样轻松愉快的笑容。
  约翰再次清了清嗓子,紧张地松了一下领口:“你知道,我们没有认识很长时间,这里也不是一个足够浪漫正式的场地。但我想,像今天这样特殊又幸运的日子,在未来的人生中,我未必能再找到第二个。”
  “你找到了你的家人。我找回了我的挚友。我得以知晓你的过往,利奥兰愿意庇护你的未来。……我想问……”
  玛丽很难抑制脸上的笑容:“继续说。”
  “我会的,”约翰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棕色的眼睛中带着紧张和期待,“我想问,我是否能够得到允许,为今天再添加一份幸运?”
  他举起手中的红丝绒戒盒,单膝在还坐在地上的玛丽面前跪下,互相平视着对方:“你的过去我不在意,那是你的隐私。你的未来,我是否能有这个荣幸参与?”【注】
  “……”玛丽试图让自己的眼睛别红的那么快,最终宣告失败,她在夏洛克旋风一样冲进房门、拉开彩炮的同时一把抱住约翰,“yes!oh,god,yes!”
  电影里,寄向橱柜里的男孩、开启他通往魔法之旅的信件铺天盖地;套房里,小鸟们和维斯帕冲向夏洛克,抓起咨询侦探怀中的彩炮欢呼着拉开。
  后排三个人头上或多或少也沾了点,蝙蝠侠无动于衷,仿佛挂在他尖耳上的彩带随时会被他漆黑的夜巡服融化似的;邦德面带嫌恶地拍着肩上的彩带:“我以为你会担心你的弟弟失去舍友会不会孤单。”
  “don't be silly(别犯傻).”大福尔摩斯优雅地拈下胸前的彩带,“会感到孤单的只有我——我确信有康斯坦丁的魔法帮助,夏洛克会在半个月内在污水厂里造出另一个窝。哥谭?他掉进那里,就像老鼠掉进米缸。”
  “?”蝙蝠侠终于转头,“我没同意这个。”
  麦考夫挑眉:“你更想交还圣剑?”
  ——与此同时,临时关押马格努森的房间里。
  结束审讯的m刚离开不久,马格努森被绑在简陋的木椅上,血混合着唾液从他低垂的头滴下。
  房门外传来交换岗的动静,三分钟后,有人走进房间。
  举枪的声音,换弹的声音,上膛的声音。
  “乓!”
  查尔斯·马格努森的身体随着射击痉挛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但他的灵魂意识尚存,昏昏沉沉和疼痛中,他感觉自己像被锁链缠着,路过了一片炙热的地方,而后又被丢在一片冰冷而冷硬的地上。
  有人挑起了他的下巴,尖锐的手甲刺入灵魂,令他在剧痛中骤然清醒,瞠大双目看向面前熟悉的红黑色魔瞳。
  “do you know this place?(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红色的龙尾在玛门身后悠然晃动,“你有没有听过所多玛和蛾摩拉的故事?”
  ‘……什么?’他想这么问,但发不出声音——面前的恶魔并不允许他发声。
  玛门微笑着松开禁锢灵魂的手,看着灵魂的铡刀缓缓从牢房的顶部逐渐降落:“去步罗得的后尘吧,僭越者。”
  大恶魔的话轻得像喃喃:
  “你怎敢让天使向你下跪,你怎敢对天使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