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或许是见他在豫州大半月,不痛不痒地处置了几个小官后便没了声音,当他实在无力,什么也查不出来。
  或许也是龙骧府为其提供了许多情报,有了掌握天下情报的暗桩的助力,这天下几乎已收于囊中。
  “郑监事可以吗?”
  明蕴之不太明白他所说的“提前”是何意,还在想郑文宏的事。
  她不怀疑他的能力,但此人那么刚直,甚至有点古板,去了常郡真能探查出消息?
  “可以。”
  裴彧:“他能力不弱,只要想明白一些事,便是可用之材。”
  明蕴之点了点头。
  她心中装着明家,装着还没有消息的妹妹,还有即将前往的青州战事,这已经够多了。所以对于裴彧已经胸有成竹之事,她便不会太忧心。
  明蕴之道:“五弟和玉珠,殿下可想好了如何安置?”
  战事来得急,两人听到消息时都很意外,相比玉珠,齐王还算是镇定的了。
  “先随军往东,让他们与工部的人留在兖州,继续督查河工。”
  裴彧点了点桌上所展开的地图,转而看向明蕴之:“你也是。”
  明蕴之眉头飞快地一皱:“为何要如此安排?”
  “五弟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保护好身边的人,不需我费心。”
  裴彧收起图纸,将其卷起,点了点她的肩头。
  “至于你,是我的私心。”
  带她出来,本就因着他的私心,将她留在兖州也是。青州战火不会很快结束,今生有些事已改变了走向,此时的豫州也并不安全。唯有兖州,算是难以遭受战火的平安之处。
  明蕴之听到最后两个字,耳尖一动。
  私心么?
  她垂下眼眸,“还以为殿下是大公无私之人,原来也会有私心?”
  “肉体凡胎,是人便难免徇私。兖州牧与我相熟,为人正直,你在兖州,我才能放心去前线。”
  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拦了拦,还没等她想好说辞,便听到一声呼唤。
  “殿下,娘娘!”
  青芜小跑几步,快步而来:“飞鸽传书,是有关三娘子的信!”
  “快拿过来。”
  明蕴之一下打起了精神,双手展开不长的字条,飞快地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便道:“不成,我要去青州。”
  字条太短,没能告诉她太多的消息,她现在只知,綦莫救了遇袭的含之,并顺着永安渠往青州去。
  ……那些火器,也是从同样的路线送去青州。
  不论是为着刚收到袭击的含之,还是为了那些原本就出自明家的火器、明家所犯下的罪孽,她都有必要去往青州。而非在兖州逍遥自在,安稳当她的太子妃。
  “一定要去。”
  明蕴之语气坚定,平日里万般柔和的声音显出了几分锐利,直直地看向裴彧。
  “殿下,殿下?”
  明蕴之见眼前之人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她,不由得从他手中抽出卷起的图纸,轻轻挥了挥。
  “殿下在想什么,可听到我说的话了?”
  明蕴之皱起眉头,语气严肃。
  裴彧:“听到了。”
  他看着她方才的模样,似细软的枝芽忽地伸展开来,无形之中焕发出一股鲜艳的色彩,少有地走了神。
  这神思离开得毫无来由,却莫名又转回他心底,叫他心中浅浅发起了酸。
  要上前线的人,分明是他。
  她的在意,却未有片刻停留在他身上。
  第62章 第 62 章 明蕴之喜欢他的脸和身子……
  第62章
  裴彧十五岁便领兵出征, 将北凉打得节节败退。对于他现今镇压倭寇之事,明蕴之并没那么紧张。
  这种对于他能力的信任,从许多年前就开始了。在她眼中, 裴彧或许于情|事上稍显笨拙,偶尔又直白得令她难以应对,但在公事上, 他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他想是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时至今日,也并不慌乱。男人准备周全,相比之下,更需要担心的是她自己。
  与上月离京之时优哉游哉地赶路不同,带兵出征是急行军,没工夫在路途上拖延。
  哪怕乘坐着华贵舒适的马车,颠簸的路途和从早至晚一刻不停的赶路, 也让几个从未遭受过风吹雨打的宫中贵人们吃尽了苦头。
  出发第四日,几人抵达了兖州。
  齐王一路随着将士们骑马, 虽面如菜色, 但目光坚毅, 精神尚好。只是苦了姚玉珠,马车行得越快,她脑袋越晕, 一连吐了几日, 眼见着憔悴了下来, 瘦出了尖尖的下巴。
  齐王原想要跟随兄长去往战场的念头只好打消, 老老实实地跟姚玉珠在兖州停下脚步。
  明蕴之也不大好受,她念及妹妹与战事,恨不能一刻不停地赶路。可一是她自己也没吃过这种苦, 二是身边的几个丫头小厮也恹恹地没了力气,只好在兖州稍停两日休息,再自行往青州去。
  裴彧没阻拦她,却与她约法三章。
  ——不准独自行事、不准胡思乱想、若有何事,要第一个与他商量。
  战场并非儿戏,这几桩也都是为了她好,明蕴之自然一口应下。行军几日,她也待在马车中少有露面,关注着前方送来的战报。在兖州停留的两日也没闲着,与兖州牧商议之后,筹备了不少棉衣和伤药,随着她的车队一同运往青州。
  裴彧与临时拼凑出的大军先一步离开,她在兖州处理好后方事务,在姚玉珠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朝东而去。
  明蕴之掀开车帘,兖州城在视线中越行越远,高高的城墙逐渐消失成一条黑色的线,她神情微沉t,不知想了些什么。
  她曲肘撑在车窗上,发了很久的呆。
  车外的枣红色大马上,身着骑装的男子叫停了车队,温声道:“娘娘,行了半日,稍歇会儿吧。”
  明蕴之看向沈怀璋,抿出几分浅浅的笑意。
  她接过沈怀璋递来的水囊,旋开喝了一口,擦了擦唇。
  “这几日,劳烦沈大人了。”
  战事已起,身为她身边得力帮手的青芜和青竹也没闲着,一个沉稳拎得清,一个机灵算账快,帮她清点物资迎来送往也累着,马车中的茶盏空了两日,她也没有再添上的心情,与将士们一样喝着清水。
  因着明家,她总觉得这战事之中有几分父兄的罪孽在,身为明家女,她若还锦衣华服,满盘珍馐,便也无颜再见那些因战火而死伤的将士和百姓了。
  “与臣客气什么,”沈怀璋将水囊递给随侍,从马上下来,动作利落潇洒:“难道说,娘娘与臣到底还是生分了?”
  “自然不是。”
  明蕴之靠在车窗上,轻轻一叹:“就是一瞧见你,便想到家乡,想到柳园。”
  沈怀璋虽在工部任职,但现今时期特殊,他又是有能之人,自请为太子效力,裴彧自然无有不允。他武艺高强,却没什么带兵的经验,裴彧并未让他上场搏杀,而是让他留在明蕴之身边,为她处理好身边之事。
  与先前那恨不得不让两人碰面的模样大相径庭。
  沈怀璋知晓从前裴彧对他的防备,甚至是隐隐的敌视。如今松口,他也明白裴彧的用意——他这么干脆利落地让他留在明蕴之身边,无非是想借他的口说出些什么。
  对于心思敏感,甚至有些多思忧愁的人来说,有些话若只听一人之言,极容易引起误会。
  而他不同,他是益州人,沈家也是益州豪族,若有偏私,也该偏向益州才是。再有多年前一同长大玩闹的情谊,这些话从他口中得到证实,才不会让她再生疑惑。
  刚到兖州那日,他亲信的书信也送了回来,证明一切早有蛛丝马迹,并非胡诌。
  这些线索查来艰难,沈家也不敢过多细查,只将所知写于信中,叮嘱沈怀璋莫要过多掺和。
  明蕴之知晓此事时,竟有种终于判了死刑的感觉,一种诡异的松快落在心头,叫她不必再忧思此事是真是假。
  沈怀璋宽慰她:“或许是为了敛财,一时迷了心窍。”
  明蕴之不尽地叹气:“就算是为了敛财,此举也早已超过了应有的界限,犯了杀身之祸。”
  更何况,父兄究竟是不是这么爱财的人,明蕴之心里清楚。外祖父与祖父都是忠君爱国之人,护佑百姓,乐善好施,却不想会有如今一日。
  她只是失望。
  明蕴之看着日头,问道:“还需几日才能到青州?”
  沈怀璋:“若是行军,三、四日即可,殿下今日约莫便到了。但娘娘身子贵重,还有这些货物药物不得损坏,快不了,少说……也得十日。”
  明蕴之摇头:“不成,太慢了。最好能在七日内抵达。”
  沈怀璋指了指那一长列物资,末了,道:“娘娘若是因着益州的事而多有愧疚,不必以强撑着身子赶路为代价。娘娘只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护送着药物完好地抵达青州,才能让这些东西发挥最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