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12节
  这时,其余三名属下也走进来,听到这命令,齐齐怔然。
  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人……莫不是说反了?不该放了那五十七人,唯留下鲁直吗?”沈倦呆了呆,问道。
  侯人猛也目露疑惑。
  赵都安嘴角上扬,端坐上首,微笑道:
  “本官说过,只是请他们入狱配合调查,鲁直既与逆党无关,理应送回去。至于其余五十七人嘛……”
  顿了顿,他收敛笑容:
  “虽也与逆党无关,但……他们竟敢当众向朝廷命官行贿,已触犯《大虞律》,还想出狱?
  本官身为缉司,有监察百官之责,将亲自起草奏折,以告陛下。至于这近三万两赃款……”
  他弯腰,将桌下两大箱金银玉器搬上桌。
  随手从中捞出一堆银锭,放在一旁。
  指着剩下的两箱改口道:
  “至于这剩下的两万多两赃款,以封条裹住,随奏折一同送入宫中。”
  他又将划拨出的银锭朝前一推:
  “堂口弟兄们这几日辛苦奔波,本官便自掏腰包。这些银子分下去,本官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自己人,懂?”
  堂下四人目瞪口呆。
  一时无人应答。
  赵都安懒得照顾下属情绪,思忖了下,又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你们发动渠道,再散播出一个消息。
  就说,本官之所以拿钱不办事,反而反咬一口,钓鱼执法,只因被其他八个堂口针对,拿不到案子,怨恨督公偏心,处事不公。
  本官顾虑通不过本月考评,因此才出此下策。”
  连环计!
  这一刻,捧着青瓷茶缸,腋下夹着邸报的郑老九率先明悟。
  终于明白,赵都安谜之操作的真正目的。
  打击报复?
  这只是顺手为之!
  他真正的目的,是将事情搞大,引起整个朝堂的关注。
  可想而知,等赵都安将奏折和“赃款”送入宫中,朝堂上针对他的抨击会短暂哑火。
  钓鱼执法虽可耻,但行贿的事实摆在眼前,就有了拉扯争辩,和稀泥的理由。
  赵都安完全可以解释为:
  自己只是抓人“配合调查”,本来调查个一两天,就会放人。
  怎奈何一群贪官来行贿,这就怪不得他了。
  如此,女帝和袁立再偏帮少许,这件事完全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赵都安最多落得个罚俸的处罚,不痛不痒。
  却狠狠报复了一群蛀虫。
  同时,李党也会辩称,非是有意行贿,实乃被坊间传闻误导,情有可原。
  哪怕为了维护脸面,也必会竭力将五十八人捞出。
  这时,赵都安放出消息,称自己受委屈,被八堂联手针对。
  以马阎的智商,必然会明白他的用意。
  只须顺水推舟,便可强行命令八堂屈服,将案子拱手奉上。
  且不会令人怀疑,马阎与赵都安是一伙的。
  同时,赵都安一番操作,既展现了手腕和霸气,又摧垮了八堂联手的封锁,更从脏款中悄悄挪出来些许,赏赐下属,收买人心。
  恩威并施。
  梨花堂一群官差焉能不心服口服?
  认同追随他这个缉司?
  一举三得。
  虽说郑老九等人猜不出全部算计,但只看见的冰山上的一角,就足以令他们惊惧。
  对这位年纪轻轻的上官,生出敬畏之心。
  “卑职明白,大人且放心,我等这便去做。”
  为人懒散,却头脑聪慧的沈倦也反应过来,深深看了赵都安一眼,拱手退去。
  至此,心底已然彻底服气,也直到此刻,这一声“大人”才真正落到实处。
  从下马威,到收服梨花堂刺头,赵都安只用了三日。
  待四名下属离开。
  赵都安再次闭上双眼,耳廓听着院中枝繁叶茂的大梨树发出的沙沙声。
  静心思索。
  四名下属只以为,到这一步,已经是连环计的结束。
  但真相是,截至目前,赵都安折腾的一切,都只是铺垫。
  “下一步,该提上日程了。”
  要不要挑战下,一周内,将内鬼揪出来?
  给贞宝一个惊喜?
  赵都安觉得,可以试试。
  ……
  ……
  当晚。
  一封奏折与两箱子金银财宝,借助赵都安“白马监使君”的特权,被紧急送入宫中。
  第二日,早朝。
  当百官蓄满怒气,准备质问女帝“调查结果”时,太监当场宣读了赵都安的奏折。
  一时群臣寂然。
  接下来的走向,与赵都安的推演完全一致。
  在朝堂拉扯下,压力最终被导向马阎。
  督公迫于女帝压力,不得不召开八堂会议,大发雷霆。
  本来静观其变,期待赵都安倒台的缉司们惨遭喝骂,被喷的狗血淋头,散会后,所有人都是懵的。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等人似乎被算计了。
  气恼愤怒,但无可奈何,督公已下了死命令,要他们“看着办”,安抚赵都安,释放官员。
  终止这场闹剧。
  八人只好打落门牙和血吞,硬着头皮联袂登门,前往梨花堂拜访。
  却吃了个闭门羹。
  ……
  “我家大人在午睡,不好惊扰,诸位可先移步花厅等待。”钱可柔一本正经道。
  因说谎,脸颊微红。
  “……?”
  身段高挑,梳着马尾,眼角点缀泪痣的水仙堂主官,海棠抬起头,看了眼西斜的太阳。
  面无表情道:“你确定赵缉司在‘午睡’?”
  英姿飒爽的女缉司近乎咬牙切齿,在“午”字上咬的极用力。
  肌肉发达,胡须坚硬如钢针的铁尺关脸颊抽动,双手紧握,发出“嘎吱”骨节声。
  强行按耐破门冲动。
  “海棠,没必要为难底下人。”
  张晗平静开口,这位颇有大将之风的面瘫中年人说道:
  “我们去花厅等就是。”
  时隔不过三日,形势逆转。
  从赵都安派人登门被拒,到他们这群主官前来吃闭门羹。
  “姓赵的真记仇啊!”
  海棠愤愤不平,恨不得用飞刀戳他几个窟窿。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就在天都要黑了,众人耐心几乎耗光时。
  花厅外,火烧云般的绯红色暮光中,才徐徐走进来一道漆黑的剪影。
  身披玄色为底,绣飞鱼制服,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的赵都安悠然而至,脸上还带着些许未睡醒的倦意。
  说来讽刺,同衙为官已数日,双方还是初次面见彼此。
  好一副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