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界神使 第228节
  「噗!」
  一团血雾从巨怪的眼中轰然爆开,流下了两行猩红的“血泪”;这还不算完,随着一声声爆裂声的响起,血肉教堂内壁上的那些眼珠也开始相继自爆,就像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一般。而那些由黑袍怪物组成的巨怪躯体也渐渐腐败消融,就连密布骨刺的血肉教堂也逐渐分崩离析。
  从绝对优势到面临瓦解,仅仅瞬息之间,双方的局势就发生了根本性转变。这就是硬吞蚩尤之魂的结果,也是姜爻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当初在幽冥界,连司幽这种雄霸一方的存在都无法彻底掌控蚩尤之魂,甚至还遭到了反噬,而这个眼珠怪物实力明显不如司幽,还敢妄图生吞,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果这眼珠怪物理智尚存,或许不会铤而走险,先前姜爻的故意言语刺激也不会奏效;而在怪物被瘴气污染陷入疯狂之际,那些嘲讽话语便成为了导.火.索,将其引诱进了自毁的陷阱,这也是姜爻通过观察看到的一线生机。
  【吼——!!】
  巨怪痛苦的嘶吼响彻四周,崩塌的教堂血肉中,一盏散发红光的人皮灯笼被逐渐瓦解的巨怪吐了出来;与此同时,蕴含着污染气息的浓雾从四面八方弥漫而起,充斥着整座血肉教堂,甚至让姜爻的神志产生了短暂迷离。丧失了最后理智的怪物已打算孤注一掷,想要与姜爻同归于尽。
  就在下一秒,一根镶满了血口的触手从巨怪身上幻化而出,径直冲向了姜爻的面门,似乎想要将其撕碎!此刻的姜爻已恢复神志,见状刚想躲闪,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的意识却“嗡”的一声炸开了。
  「滴答…」
  一滴殷虹的鲜血沿着姜爻的鼻端流淌而下,在那一瞬间,姜爻的思维忽地凝滞了,意识仿佛游离了自己的躯体,连双眼都变得霍然无神,耳边只剩下耳鸣的震响。迷蒙的视线中,他看到那只触手猛然停在了正前方,就像被某道无形之壁所阻挡,而触手的主人——那只垂死挣扎的巨怪脸上,却渐渐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这股气息是…!】
  巨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在它被炸伤的血红视线里,只见一团阴冷的漆黑粘液从姜爻脚下的影子里弥漫而出,在他背后缓缓上浮,最终聚合成了一道散发着黑气的长发男子。
  无形的微风包裹着长发男子的身体,将其白净清秀的面容掩藏在漆黑的长发之下,显得诡谲,却又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只见他慢慢伸出手,对着前方那盏承载着红光的人皮灯笼遥遥一指。就在下一刻,人皮灯笼瞬间炸为齑粉,露出了一枚散发着妖异气息的赤色光点。
  呼…
  夹杂着黑气的微风转眼缠绕上了那枚赤色光点,并无视着光点的抗拒,将其层层封印,最后裹挟着光点,落在了长发男子的手中。
  【原来…原来你早就算准了这小子会引出“伏矢”,借由我的「虚影灯」!】
  原本陷入疯狂的巨怪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它直勾勾地盯着姜爻身后那道长发男子身影,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接近这小子的家伙都会变得不幸,是因为你…不,你们的本体其实是…!】
  「嘘。」
  这名漂浮在姜爻身后的长发人影唇齿轻启,将手指轻触唇边,对着独眼巨怪无声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嘭——!」
  话音未落,巨怪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彻底化为了碎片。
  如墨的黑暗从上方笼罩而下,将溃烂崩塌的血肉教堂无声包裹;一股无色之火悄然蔓延,在融化着教堂的同时,也将残留的痕迹焚烧殆尽。做完这一切后,长发男子低下头,默默看了眼依然背对着他、半跪在前方的姜爻,又似有所感地转头望了眼身后。
  就在下一刻,长发男子的身影便重新化为漆黑粘液,连带着手中那枚蚩尤命魄“伏矢”,顷刻融入了四周的阴影,消失不见。
  第334章 旧日阴霾
  崩塌的回响随着这片“血肉空间”的彻底破碎消弭于无形,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待到姜爻恢复神志,一片昏暗破败的地下空间重新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里…是…?”
  姜爻那空洞的眼眸逐渐重现光彩,但又很快蒙上一层惊讶之色,因为他发现就在他意识凝滞的这短短数十秒期间,不论是眼珠怪物也好,血肉教堂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的他正置身于当初通过暗门进入的那片地下室,只是眼下到处是积灰和杂物,完全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就连地面也没有任何裂缝,仿佛尘封已久。要不是他身上还遗留着刚才那场大战后的伤,他都要怀疑之前先前的生死危机是否是一场梦境幻影。
  “怎么回事…难道说那只眼珠怪的身体其实是个平行于现实的异空间,而我或许从进入‘欲仙浴池’起,就已进入了对方的体内?”
  姜爻回想起之前数次察觉的窥视感,以及之后那一系列诡异经历,一边做着猜测,一边揉着发涨的脑袋从地上站起。
  虽然短暂的意识凝滞让他的记忆产生了些许断层,但结合前后情景推断,当时现场应该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异变”,正是这“异变”导致怪物被瞬杀,也间接使他本人回归了现实空间。
  此外,他还确认了一点:那枚蚩尤命魄“伏矢”此时并不在附近,也没有被他体内的主魂“胎光”所吸纳,就这么不见了。
  这次“伏矢”竟然没有回归主魂,蚩尤意识的表现也很反常,这也是刚才的“异变”造成的吗?话说回来,那怪物到底和「噬影会」是什么关系?而且,我总觉得对方最后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嘶!
  阵阵头痛再次袭来,把姜爻从思索状态中拉回,此时的他也没时间继续细想,虽说那只巨怪连同黑袍人影已被消灭,但保不齐会节外生枝,他得尽快离开这里。
  姜爻站起身,刚准备原路返回,但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貌似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脚边躺着一枚带着红色号牌的手环钥匙,一个白色的数字“03”印在红色号牌中央,显得分外刺眼。
  “这钥匙居然还在?”
  姜爻弯腰拾起地上的红色号牌钥匙,目光顺势投向前方,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锈迹斑斑的暗红色储衣柜。柜门上的数字“03”,正对应着姜爻手中的号牌号码。
  他终于找到了原本要找的那只储衣柜。
  姜爻望着这只孤零零的储衣柜,犹豫片刻后,小心地走上前,将手中的钥匙手环靠向了柜门上的开锁装置。
  「嘀嘟…」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解开锁扣的柜门自动开启,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了姜爻面前。
  只见柜子里静静摆着一条串着碧绿宝石的项链,以及一颗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珠子,这正是姜爻之前丢失的绿璎石项链和玄武珠。而在玄武珠的下方,还压着一张照片。
  姜爻迟疑了一下,在收起项链和玄武珠后,他小心地拿起照片,扫了一眼。
  这是张受潮泛黄的老照片,似乎是一对新人的结婚合影。左侧的男子身穿深色礼服,脸部因照片上的水渍而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笔挺的身姿;而紧挨在男子身边的,是一名年轻的长发女子,只见这名女子穿着红色喜服,美丽的双眸中满是羞涩的笑意。
  “她是…”
  姜爻捏着照片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在认出照片上那名女子的那刻,他的心仿佛遭到了重锤,霎那间,他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思念的脸庞,这十年来,每当想起当年对方弃他而去的画面,姜爻的心底便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而这种痛楚在近两年才变得渐渐麻木,直到再次被眼前这张照片撕开伤口,鲜血淋漓。
  “妈…妈妈…”
  照片上的女子温柔而恬静,那双与姜爻相似的眉眼透着无限的暖意,而这样的表情在姜爻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姜爻怔怔望着照片中的女子,好一会之后,才渐渐视线下移,看到了照片角落打印的一串年份——这是他出生的前一年。
  这张老照片,是他母亲在二十四年前的结婚照。
  “旁边的这个男人明显不是父亲,那难道是…”
  姜爻微微眯起眼,虽然看不清脸,但仅从身形上他就判断出照片上的男子并不是他的继父姜淮,很显然,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男人是他的生父,一个他从记事起就从未谋面,也不曾被母亲提起的男人。
  其实姜爻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出生并不光彩,母亲也因此被逐出家门,因此他一向小心翼翼,从不向母亲打听亲生父亲的事,也不想知道生父是谁。在他的心里,他的父亲就只有对他视如己出,爱护他们母子的姜淮一人。而母亲的生活也在姜淮的保护下步入正轨,对姜爻的态度也从原本的疏离,渐渐有所软化。
  但这一切,都随着十年前的那声枪响烟消云散。
  【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这是姜爻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之后,杳无音讯。
  可让姜爻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十年后的今天,他竟能在这样一张老照片上,再次见到他的母亲,而且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结婚照。
  “所以,母亲在生下我之前其实已经结了婚,我并不是私生子?可是…为什么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件事?而且为什么这里会有这张照片?该不会…”
  不祥的预让感姜爻心中萌生了些许焦虑和不安,他连忙翻过照片,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数字坐标,以及一行充满挑衅意味的血字——
  【不见不散。】
  在那一瞬间,姜爻的表情难以控制地扭曲了。
  「嘭!」
  铁质的储衣柜上瞬间出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凹陷,并在爆燃而起的暗紫电光中化为废铁。这张照片与短语传递的信息显而易见,对方在胁迫姜爻现身,而威胁的筹码,便是姜爻的母亲。
  怒火中烧的姜爻顿时双眸赤红如血,若隐若现的戾气从他周身渗透而出,此刻的他不自觉地开始面目狰狞,宛如修罗。就在下一刻,他猛地转过身,扭头就要冲向前方的螺旋楼梯,但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将他行将奔溃的理智拉回了一瞬:
  “你要去哪。”
  姜爻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愣了一下,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身后。
  「啪嗒…啪嗒…」
  一阵平缓的步伐由远及近,晦暗的地下室深处,缓缓出现了一抹眼熟的赤色魅影。
  “…”
  姜爻愣愣地注视着后方走来的那道高大身影,直至对方彻底走出黑暗,站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
  熟悉的嘲讽,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身姿。眼前的这名红发男子就这么双手插兜,平静地站在阴暗的地下室中,恍惚让姜爻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样子。只是比起初次见面时的随意和不羁,这次的对方眼眸中似乎多了一些无奈,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饕…餮?”
  对方的话语仿佛一盆冷水,把姜爻冲破理智的怒火稍稍浇灭了些许,只是此时的他眼中戾气依然未灭,在沉默片刻后,语气阴沉地开了口:
  “你怎么会在这。”
  “呵,还不是因为某个爱操心的狐仙老师给我发了定位,让我赶紧过来。”
  饕餮无视着姜爻言语中的阴冷,一边调侃着走上前,一边将视线越过姜爻的肩头,原本准备扬起的嘴角忽地凝固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恐怕某人又要闯祸了,唔…说不定已经闯祸了。”
  饕餮似有所指地笑了笑,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姜爻的肩膀。只是姜爻不知道的是,随着饕餮的出手,一丝缠绕在他后肩的黑气被悄然驱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所以,你打算照着这串坐标,去自投罗网?”饕餮收回手,将视线移向了姜爻手中的照片。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姜爻瞪着一双血眸,牙关轻咬。
  “那你去啊,我又不拦你。”饕餮双手往兜里一插,一脸无所谓。“不过要是我的话,至少会在去之前先联系照片上的人,不然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出事了。”
  姜爻一愣,纠结、迷茫、痛苦…种种复杂的神色交织在他的脸庞,最后归于黯然。他垂下视线,轻声低语道:
  “我…没法联系到她。”
  浓重的戾气随着姜爻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一时的冲动过后,是止不住的悲哀。
  这十年来,姜爻不是没有试着找过他母亲,但却始终毫无收获。他的母亲仿佛铁了心要远离他,因此断绝了一切联系方式和线索,独自远走他国,没有半点消息。手上的这张照片,是姜爻这些年得到的关于母亲的唯一线索。
  “是我连累了她…”
  悲伤的呢喃回荡在空旷寂静的地下室,姜爻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默默矗立在黑暗中,仿佛一尊静止的雕像。
  饕餮的视线划过姜爻那落寞的神情,在沉默了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她真是威胁你的筹码,那反过来说,至少目前对方不会对她动手。你现在首先应该做的,是弄清楚威胁你的是谁,以及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姜爻抬起头,黯淡的眼眸中隐约燃起一丝微光,他想起了先前眼珠怪物的话语,以及那颗失踪的蚩尤命魄,心中萌生了一些猜测。
  “对方的目的,应该是我体内的蚩尤魂,可是…对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呢?”
  “呵,因为如今这已经不是秘密了。”饕餮说着,有意无意地抬头望了眼上方,转身走向旋梯的位置。“先离开这吧,再待下去,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姜爻虽有疑惑,但没有反驳,他也知道如今不是杵在这聊天的时候。在小心地收起照片之后,他便跟着饕餮,沿着螺旋楼梯原路返回了上层暗门入口。这一次,他发现入口水泥墙上的那片斑驳人像壁画已消失不见,就连走廊两侧原本存在的腐蚀痕迹也不复存在。
  “这里和我之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像是被清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