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凭空借力,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
  眼前闭合的木门“咣当”一声打了开来。
  “呼!”
  剑影刀光,许轻舟在现身时,已然出现在了忘忧阁的大堂之中。
  “砰!”
  剑落斩空,却是被一阵无形风障阻拦,发出一声轰鸣的同时,也荡起一圈气流。
  气化穴风,向四周吹去,翻动书页哗啦啦,摇曳炭火噼里啪啦。
  许轻舟紧握长剑,低垂眉梢,看着自己剑峰之下,往日自己的书桌前端坐着的五旬老者。
  眼底浮现忌惮和惊芒。
  “后天一重,这般速度,看来忘忧先生,学的乃是快剑。”
  慢悠悠的话音带着些许沧桑,些许低沉,些许调侃,响了起来。
  落入许轻舟的耳中。
  许轻舟侧目,看着昏睡在地上的小无忧,眉梢越锁越深。
  视线再次扫视眼前老者,花白的发,灰色胡须,消瘦的脸颊,匀称的五官,还有一身青色的儒生大长袍。
  若是当论穿着,就是一普通的打扮,若是论相貌,除了眼双眼底的深沉,他和寻常的老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身上的气势,却是非寻常人能比,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不凡。
  特别是许轻舟出了一剑之后,对于眼前的老头自是有个更不一样的看法。
  自己全力一剑,杀先天三重,犹如杀鸡宰狗,可是斩此人,自己的这一剑,居然不能斩下。
  周身三尺真气护体,凡兵不可伤,眼前之人的境界,至少在先天之上,乃是筑基强者。
  既是筑基强者,从何而来,许轻舟心知肚明。
  “前辈好手段,什么时候来的,许某竟是察觉不到。”
  他也冷冷的回应了一句。
  那老者淡然一笑,单手拂动胡须,眯着双目望着许轻舟,又说了一句。
  “隐匿行踪,潜行黑夜,这不过都是些小手段罢了,上不了台面。”
  许轻舟却是并不打算与此人浪费口舌,视线再次看了一眼小无忧,连忙质问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
  “看来,这孩子,对你很重要啊。”
  许轻舟手中猛然增力,那剑锋之处,竟是往前又刺了半分。
  “回答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青袍老者见如此一幕,笑容也僵硬了那么半刹那,不过很快却又恢复如常,视线从许轻舟的身上挪开,看向了地上晕死过去的小无忧。
  慢慢道:
  “老夫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小姑娘睡过去罢了。”说着他又看向了许轻舟,继续道:“想来,许小友也不想让这丫头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
  许轻舟闻言,眉梢慢慢舒缓,手中剑锋收回,往后退了半步,与那老者隔空对望。
  青袍老者虽然来者不善,却也算礼貌,自己自然也不能失了风度。
  他剑锋低垂,嘴角同样浮现一抹坦然,笑着赞了一句。
  “没想到,这洞云真人,倒是个讲究的人。”
  对于许轻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洞云真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是一脸慈祥,坦然调侃。
  “道上的规矩,祸不及家人,老夫虽是山中读书人,可是此次下山行的却是江湖事,自然是要讲些江湖的规矩的。”
  “江湖事?”
  “对,江湖的事。”
  许轻舟摇头低笑,“确实是江湖事,杀人的勾当,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夫只是为了履昔日的一句承诺罢了,世俗的承诺,便是这江湖的事情,当然,杀人确实也算。”
  “听前辈的意思,今日这架,是一定要打了。”
  洞云真人摆了摆手,宽大的袖袍舞动着四周的风,伴着他那苍老的音回响在这小小的忘忧阁中。
  “不不不,不是一定要打,而是你,老夫不得不杀。”
  他的话不大,却透着毋庸置疑,透着无尽的寒。
  这不像是在聊天,更像是在直接宣布一件事的结果一般。
  许轻舟内心有一丝丝触动,对方的底气,源于他的实力,筑基后期,对后天一重境。
  换做是谁,都该这么自信,若是没有,反倒是不正常。
  不过他却也不惧,眼前之人虽是第一次见,可是见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微微舔舐双唇,眼底带着一丝戏谑,平静的问道:
  “那前辈这江湖事,是打算在这里了,还是换个地方在了?”
  第49章 坦然
  洞云真人面容怔了怔,看向许轻舟的目光变了,在烛火的渲染下,交织变化。
  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要死,自是恐之,惧之,怕之,畏之。
  或闻风而逃,或跪地求饶。
  显然,许轻舟不属于二者,他的坦然让他动容,而这少年眼底的自信,同样让他琢磨不透。
  不免让他的心里生出担忧,难道他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底牌。
  可是他神识巡视四周,暗中并无高手,那屋子里的孩子,虽然气息恢复了些。
  但是在天亮之前,她亦不可能有出手的可能。
  所以他不明白,许轻舟的自信从何处而来。
  筑基后期,后天一重,天差地别。
  或者是,他在诈自己.....
  “也罢,本想着和忘忧小友饮上几杯不夜侯,探讨探讨这书中的大道理,既然小友这么着急,老夫也怕夜长梦多,那便不耽搁了。”
  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始终彬彬有礼,虽是修士,修的是仙家道法,可是做派,却是一读书人,即便是杀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儒生气。
  始终无处可藏。
  “所以前辈,是打算在这里杀我咯!”
  洞云真人缓缓从书案前起身,手掌不经意间浮过,摸了摸那案几上的一本书封。
  方才站直,抖了抖青色儒生绣袍,一手放于身后,一手端于身前,视线缓缓扫视四周的书架。
  淡然道:
  “换个地方吧,这些书,不该染血。”
  短短一行话,他翩然踱步,脚步轻盈如风,掠过了许轻舟,向着忘忧阁外而去。
  许轻舟眉梢一抖,视线同样扫视了一眼那些书,有些茫然。
  心中嘀咕,“所以他没在这里动手,只是不想这些书染血吗?”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表示很无语,也很稀奇。
  “还真是个怪人啊!!”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修仙的洞云真人,却是对读书有这般执念呢。
  若非自己与他注定要有一人而亡,许轻舟还真想和这位老者坐下来,喝上几杯,听一听属于他的故事。
  他和书的故事。
  收回目光,他的嘴角染上一抹酸楚,指尖一挥,一块毯子浮现手中。
  他慢步来到无忧身侧,半蹲身躯,将其抱起,轻轻放到了卧榻之上,又将毯子慢慢盖上。
  望着熟睡中无忧那张恬静的脸蛋,他伸手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捋顺,又为其拢了拢毯子。
  淡然一笑,“好好睡一觉,师傅去去就回。”
  如此一幕,自然也是落到了涧云真人的眼中,那花白的眉梢里,也带上了一抹复杂,心中若有所思。
  许轻舟做完这一切,收起了剑。
  也抖了抖绣袍,走出忘忧阁,坦然跟上了涧云真人。
  二人并肩而行,借着皎洁的月,顺着小巷竟是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杀人者与被杀者。
  本该是眼红相遇,染血离场。
  可是许轻舟和涧云真人却是个例外,两人不仅结伴同行,还相敬如宾。
  面容带笑,坦然平静,言语交谈间,似是一对故友相逢,亲诉衷肠,又或者是,偶遇知己,相谈甚欢。
  这任谁看了,也猜不出来,这二人深夜外出,不是赏月,而是决生死。
  “老夫来了有两日了,时常看到小友日日读书,不知道小友是不是有考取功名的打算?”
  行路期间,涧云真人放慢脚步,询问。
  许轻舟眼底闪过一抹好奇,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一句。
  “前辈既然来了两日,为何今日才现身呢?”
  涧云真人嘴角微倾,眼眸却是垂落。
  “说来惭愧,那小娃子寒毒未发,老夫没有把握,将你击杀,所以.....哈哈哈!”
  许轻舟有些诧异,没想到,连筑基后期都会忌惮白发女孩。
  不过对方话里的意思,却也很明显,就是他知道白发女孩寒毒会发,而且此人很稳健。
  想来如今现身,是真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击杀自己。
  “前辈的性子,还真是稳健啊,有这般实力,还如此小心缜密,难得!”
  涧云真人抬眼望天,明月入眼,流光如河。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修行一途,强者如云,老夫始终只是区区一筑基后期的半残之身,在凡俗眼中,人们唤我仙人,可是在那些大能眼中,我即蝼蚁,自然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