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为了干活方便收起的连衣裙、高跟鞋、红色指甲油在复出,为了做个好母亲而有意绷紧的面庞和心脏在舒展,更甚这些年被别人或自己对自己的遗忘和苛责压弯的脊椎也一点点支棱了起来。
  台下的惊叹声有几次盖过了音乐声,有人在说:“哦呦,这不是梁永的老婆嘛,怎么还跳起舞来了?还穿成这样,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做自己,做任意自己想做的,能让自己快乐的事。
  徐喜珍感觉铃鼓细碎的节奏渐渐漫过脚踝,直抵心脏,腰间缀满流苏的纱裙也有了生命,轻轻向上跳跃扫过她不再纤细却很有力量的腰肢。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耶利耶利亚,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歌声继续,徐喜珍也富有节奏的推动骨盆、顶胯、甩臀,因为动作剧烈,她的脸颊开始泛红发热,她则更刻意的扬高了下颚,想表现骄傲。
  台下,梁璀璨已然明白了母亲的躲藏和说要做自己的话具体是何,她也读懂了奶奶遗言里的鼓励。此时此刻,她被徐喜珍肆意的舞蹈打动,并为她感到骄傲。
  “妈妈,其实就是个小女孩啊,是我们,把她变成了刀枪不入的模样。”梁璀璨说着不由自主的掉了泪,“她那天跟我说,她这么些年不止是在努力做个好妈妈,还在用力补齐爸爸的那一份缺失,可她其实一点不喜欢自己能干也强悍的模样,我们都忽略了她。”
  梁知还没好好了解前情,但不影响他跟着那音乐和舞蹈共情。
  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徐喜珍如此舒展的面容了,以及,他的目光又追随过去,在随着徐喜珍俏皮流转的裙摆去翻动回忆的书。记忆里母亲很爱穿连衣裙,可他已是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徐喜珍着裙子的打扮了。
  是很漫长的一曲,在音乐终于结束时,徐喜珍站定,双手掌心相对,眼神坚定的平视前方,像完成了一场盛大的仪式,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仪式是为了祭奠又或是庆祝什么,她只觉得轻松,连带着连背脊都松快了几分。
  梁知仍是看得出神,直到徐喜珍下台,台上的热闹渐渐掩盖过台下的稀奇声,他才迟缓的说:“妈老汉。”
  “什么?”梁璀璨最初莫名不解,但下一秒又是明了,“对哦,是妈老汉,不是爸爸和妈妈,是妈妈和爸爸。”
  作者的话
  蒋蛮蛮
  作者
  05-28
  我自己在成为妈妈后很喜欢【妈老汉】这样的称谓,特别是在带孩子的过程中,我发现,市场上所有面向孩子的作品,包括但不限于儿歌、动画片、读本……家公家婆也就是姥姥姥爷都是缺失的,佩奇演了那么多季,猪猪姐弟去的都是爷爷奶奶家……母系从未在家庭的奉献中缺失,却总被忽略,这叫人很沮丧!
  第37章 ☆、037巴到
  四川方言新解析
  巴到:巴到总裁,就要黏着你,让你甩不脱
  徐喜珍下台,重新裹上羽绒服,羽绒服是灰色,能很好的隐匿在冬天的阴沉里。
  当然,徐喜珍的心是暖洋洋的,她看见围上来欲言又止的梁远几人,先发制人的说:“一点小爱好。”
  梁远是不太懂这些小爱好的,但他忽然想起母亲在世时抱着个手机刷短视频,有时看人跳舞看得入迷,他凑上前也想看,却被打开,还被骂,“走开,不要巴到我。”
  好嘛好嘛。梁远想,徐喜珍应该是得了母亲的意再最后让她开心一次。
  一旁还有许多客人要照顾,梁远没做多的驻留很快走开,倒是妯娌和两位小姑子围上前,热闹的叽喳追问不停。
  “可以哦,跳的好。”
  “啥子时候学的这个哦?”
  “哪天也带我洋盘下。”
  “你身材可以,这么多年保养的好,只有一圈半肉。”
  ……
  徐喜珍也跟着她们插科打诨,“好嘛好嘛,二天一起跳,从这个镇到那个镇,我们去搞个轮回演出。”
  而这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盖了过来,并将她紧紧抱住。
  明明是个大高个,却还不嫌憋屈的硬要把脑袋蜷在自己的颈窝里,徐喜珍简直无奈,可也只能是拍拍她的背。
  “干什么?”
  她故作严肃的问,梁璀璨的声音是软软糯糯的,“妈妈,你跳得真好,我为你骄傲。”
  徐喜珍:“不嫌我老不正经吧?”
  “怎么会!”梁璀璨立刻站直了身子,又说:“并且谁敢多说一字,我们都会去为您站台打call!”
  接着她指了指不远处也站得笔直并还梗着脖子,正和人据理力争的梁知。
  虽然当时梁知很是沉浸在徐喜珍的演出中,可旁边坐着的那位婆婆从鼻子和嘴巴接连发出的嫌弃声还是影响到了他。
  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此时梁知正在对着那位婆婆进行长篇大论。
  “来,我们好好摆一摆,我们适当的展示自己的身体,为啥子要觉得害臊呢?而且婆婆,这个舞蹈是用来赞扬生育的,你想想你们好伟大,生孩子,那么痛苦的事情,你们都能让它开出花儿来。要我说,你也该去学!”
  婆婆:“我???”
  徐喜珍忽然就觉得被人品头论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可以了。”趁着梁知还没把对方说毛,她赶忙上前把他拉开,“你巴到别人做啥子?”
  “我……”梁知想说当时为了给她站台了,可侧过身对上徐喜珍身上的灰色羽绒服,他倏忽就委屈了起来。
  那裙子多好看,怎么不多穿一会儿呢?他心中不平,再开口,是一句轻轻柔柔的,“我爱你,妈妈。”
  徐喜珍并未听清这句告白,出于谨慎,她左手拉上梁知,右手又拽过梁璀璨,要先把他们带离。
  “走走,刚好来了乡下,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土鸡蛋可以收,回去好给你们补补脑子。”
  ***
  梁璀璨、梁知似左右护法站在徐喜珍两边,要走出院子时还不忘给仍在窃窃私语的人们送去集炫耀、挑衅和不忿的眼刀一枚。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想要护住身旁那女人终于生发出来的勇气和热爱。
  “妈妈。”
  “嗯?”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正是母慈子孝时,有那么一瞬,梁璀璨、梁知还有徐喜珍都是感觉轻舟已过万重山。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秒,他们就在大门口和林滉、袁丽碰到了一起。
  最先察觉到修罗场的是孟昀,但他一声未吭,装模作样的看着天就从旁溜进了院子。
  而林滉,还来不及感叹孟昀太狗,梁知就先冲了上来。
  “谁允许你来的!”他带着愤怒,但因为是奶奶的葬礼还是稳重的压低了些声音。
  林滉原本表情沉重,在看见梁璀璨的那一刻又多了几分低眉顺眼。
  “节哀。”他最终垂下脑袋说道。
  “你……”
  梁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徐喜珍给拦了下来,“他们是来送你奶奶的。”
  徐喜珍的声音很轻但很有力量,堵截了梁知的后话,他最终只得是气鼓鼓的站在一旁。
  母亲在自己之前表态,梁璀璨也是收起了赶人的话。
  “你。”徐喜珍想了下,最终让梁知带着他们进去敬香。
  梁知自是不肯,徐喜珍也是不容有疑,“你不要逼我在最难过的时候打得你鬼哭狼叫。”
  最终,为顾全大局,梁知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因为他发现周围刚来的或要走的人中总有人停驻下来在看他们。
  “走吧。”他指了指前头,认为已经是很客气了。
  林滉和袁丽都是没再多说什么,他们在经过徐喜珍、梁璀璨时轻轻颔首又迅速掠过。
  梁璀璨并未注意到,在那很短的照面里,徐喜珍和袁丽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什么也没说却也说道尽了千言万语。
  这几年不间断的长信息往来是独属于她们的秘密,亦是她们可以完全卸下伪装做自己的宝贵时光。在那很短却也很长的页面里,她们不是谁的母亲,更没有一同丧夫的恩怨和纠葛,她们只是两个很投缘的女人,惺惺相惜的分享着一些难熬的境遇,并反复鼓励对方,能走出来的,一定能走出来的。
  “走吧。”徐喜珍也说,信里的字字句句再情真意切,她也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在现实里跟袁丽相对的准备。
  “嗯?哦。”梁璀璨是有些失神的,她发现,袁丽向前走时是高低脚,该是一只脚扭伤了。
  徐喜珍看出梁璀璨的疑惑,几乎是脱口而出,“被误伤的。”但也因此露了‘马脚’。
  “你怎么知道的?”
  “乱猜的,她一个胆小从不惹事的人。”
  徐喜珍迅速找了借口,也故意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事实上,现在的袁丽可一点不胆小,在那次被酒醉的人故意找茬推倒在地还被一旁的电动车压断了腿后,她就决心做些改变。她还在给徐喜珍的信息里分享了自己的一些心得,【现在的世界变化太快了,光勇敢已经不能拥有世界了,还得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