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517节
  安亲王一脉被勒令只带随身物品徒步出京,徒步赶往黑龙江,他们不允许骑马,更不允许坐车。
  华圯携妻带子,搬去了一座小宅院,作为一个闲散宗室子,清贫度日。
  一鲸落,万物生。
  佟佳氏和安王府同时凋落,空余出大片产业和土地,等待新一轮的瓜分。
  四九城的老少爷们非常容易忘事儿,佟府一夕之间灭门已经成为过去,他们新的乐子,是去前门大街看读书人建图书馆的热闹,嘿嘿。
  第375章
  佟佳皇贵太妃薨逝, 丧仪按部就班,庄重而寥落。
  佟府案进入尾声,而这个尾声, 就是如何处置佟佳氏留下的偌大家产。
  隆科多和岳兴阿父子还在,他们这一支的产业可以封存,但鄂伦岱一起其他庶支旁支的呢?
  佟佳氏有大案在身,在将这些大案了结、亏空补足之前, 这些暂时失去主人的产业谁都沾不上手。
  随着东南季风的强劲上岸,北上的海船络绎不绝,天津港建设不能再耽搁,雍正帝命内务府将佟佳氏产业整理出来,可流动钱粮都拨往天津,供重新修建港口使用。
  其他诸如玉器古玩字画田亩山林庄园等,全都抄没入官。
  剩下的,就是两个一等公和若干个世职承袭问题。
  正阳门内建图书馆, 需要将被选中的地址上的民房拆迁了, 然后再平地起高楼。
  可问题是,民房是你想拆就拆的吗?里头住着旗民呢, 你房子给人拆了,八旗旗民住哪里去?
  所以,你得给人家拆迁费、安家费,你要是有心,再给些米粮,作为安慰金, 大家伙儿都念您的好儿。
  拆迁是大事, 为了能让旗人、民人们走的心甘情愿, 拆的欢天喜地, 德亨可是拿出来三百年后轰轰烈烈大拆迁方案来的,那安抚慰问是一套一套的。
  允址拿到了这个拆迁方案。
  可关键是,他不想出这个钱。
  一毛都不想出。
  于是就在读书人之间筹款,让喊着要建图书馆的读书人出钱。
  啊这!
  这事儿,似乎是…不应该…不能够…不可以这么做吧?
  哈哈哈哈哈……
  四九城的老少爷们最近就是看这帮子读书人的热闹。
  没银子,你敢拆我家一块门板试试!
  德亨也忍不住,没事儿就跑来棋盘街外正阳门内这一块儿来瞧热闹,他墨镜一戴,扇子一插,再提上一个八哥儿鸟笼子,往人群里一钻,妥妥一纨绔子弟。
  除非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否则还真难以认出来,眼前这个满脸八卦的公子哥儿,就是他们大名鼎鼎的定亲王。
  “……街坊们,之前定王爷说的,一家一户,按居住房屋面积来算,一方补贴三两五分银子,十方就是三十五两,三十方,就是一百零五两银。除此以外,还有人头补贴,不分男女老幼,不分旗人民人,只要是红纸上的人,一个人头补贴五两,白纸上的人,一个人头补贴一两五分银……”
  有人就抱怨了:“这红纸白纸差的也太多了。”
  另一个人就说他:“哎哟喂,您的意思是,主子和奴才一个价儿喽?”
  众所周知,所谓的红纸白纸就是户籍,主人家户籍册所用纸张是大红色,奴才户籍册是随主人家,但记录的纸张是白色。所以,红纸白纸的一说,就知道是指代什么了。
  另有一个大嗓门就嚷嚷了:“还是咱们王爷仁义,居然还给奴才头发银子,你见哪个王府拆迁民房,还将奴才考虑进去的?”
  “是是,是这个理儿,还是咱们王爷仁义。福爷,您继续说,旁的人别打岔,别打岔……”
  这位福爷,是这朝阳门内有名的牙行,专做房屋过户、典当生意的,在房屋上面的消息,他就比旁人灵通一些。
  茶小二姻殷勤的给他添上茶,福爷呷了一口,哈了口气,继续卖力道:
  “正阳门可是这四九城的正门户,临着棋盘街,衙门、官宦人家不老少,就算是平头百姓,不论旗民,都也不是什么破落户。这样的人家,人可能不会太多,但宅院占地可不老少,一户少说有十间房,一房有十方、三十方、五十方不等,就按折中三十方算,一户光房屋,就能补贴至少一千两,更别说再加上人头了。”
  “街坊们,我这都是往少了算的,你说哪户房舍少了十间?只要一动脚搬家,一千二百两拆迁银立马到手,你们说,我算多了还是少了?”
  一个粗布汉子就嚷嚷道:“我们主家是正经的两进的院子,前后六间大房就能有一千两的补贴,更别提少爷们住的厢房、小姐们住的绣楼,还有咱们奴才住的倒座房,牛马牲畜房,真要按王爷这补贴法,乖乖,我家老爷至少有三千两的进账。”
  就有汉子嘻嘻哈哈说他:“你们主家那宅院,我从外头看就知道有多少,你定是说少了。”
  “说少了才是正当,他要说实诚了,回府他家老爷不抽他个皮开肉绽的。”
  “哈哈哈哈……”
  福爷按按手,站在茶桌空隙间的空地上,大声道:“街坊们,不管这宅子是大、是小,按定王爷这法子,咱们定然是吃不了亏的。”
  “不仅吃不了亏,还有的赚,拿着这到手的一千二百两银子,买新宅院也好,买块空地,新建也好,总归是都能得了好儿,但是,现在是三王建这图书馆,三王啊,一家一户,就给五十两,让咱们滚蛋!”
  “打发叫花子呢!!”
  “就是,都是王爷,怎么这个就这么悭吝……”
  “不能够,没有一千二百两,我是死都不会搬的!”
  茶馆里顿时沸腾起来,怨气能将屋顶给掀翻了。
  “安静,安静……”有一个穿着差役马褂的人吆喝着让叫喊拍桌子的男人们都安静下来,听他讲话。
  “街坊们,我李老二领了个差事,说一说这内里的话,不是说不应该,是说了给你们听,你们心中好有个数儿。”
  “李监头,您有话请讲。”福爷跟李老二拱手请道。
  李老二道:“您们似乎忘了,咱们现在住的地儿,啊,房舍、牛马圈,是睿王爷带领咱们祖宗刚入关那会子,给咱们住的。什么红纸啊白纸啊,那是后来的户籍册子,不是房宅契。您们自己说,您们手里的宅契,是红纸还是白纸。”
  众人皆哑然。
  有汉子憋气道:“可是,咱们老一辈在这地儿住了多少年了,房子怎么就不能是咱们的了?”
  李老二:“您这说的就是赌气话了,正儿八经的,皇上要咱们搬,咱们就都走,这里的房子,房契都在内务府,都是皇上的。就说近些年,四九城兴建了多少王府、贝勒府、贝子府,有多少就是在寻常旗户上面建成的?他们搬的时候,可有补贴了?怎么到了占用咱们的地儿建图书馆,就要给咱们补贴了?”
  “要真补贴,以前那些人,恐要说事儿了。”
  有那积年的老人,就道:“补贴这事儿吧,是有先例的。犹记得,顺治爷那会子,给老王爷们建王府,迁走的旗人,也是有补贴的。我听我祖父说起过,顺治爷的老例是按房间算,一间房给银三两半,有多的,有少的,但也都有,大家伙儿也都搬了。”
  李老二先给这老头儿行了一礼,笑道:“您老说古,咱们是信的,看来,定王爷就是按照顺治爷定的老例给咱们发的拆迁银。”
  有人就疑惑了:“咱们现在按方算,一间十方算的话,得有十两银呢,比三两半多六两半。”
  福爷就道:“一甲子前一斗米才多少钱,现在一斗米多少钱,米钱涨了,房钱自然也是涨了。”
  众人纷纷附和:“是这个理儿。”
  “可是,咱们在这里说的再多,三王不给,咱们也没法子?”
  “不给不就不搬!”
  “对,不给咱们就不搬……”
  德亨手掌在茶桌上拍的啪啪响,跟着吆喝道:“不搬不搬不搬…哎哟,哪个孙子踩我脚!”
  华圯:……
  华圯豆大的汗珠挂了一脸,给德亨使眼色使的眼睛都要抽筋了,见德亨只顾着吆喝就是看不到他,情急之下一时没忍住一脚踩了下去。
  踩完就后悔了。
  如今这位主儿是他能踩的吗?
  他不会生气怪我吧?
  德亨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对面那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是玛尔珲的儿子华圯。
  他在这里坐了老一会了,已经过完了瘾,就跟在华圯身后走出了这间用草棚子搭建在城墙根下的茶廖子。
  到了街道上,德亨用扇子遮住大太阳,咧嘴道:“找我啥事儿?”
  华圯:“恳请移步说话。”
  德亨:“你带路。”
  华圯就带着德亨向头甲巷口的一间看着就规整阔气的茶馆走去。
  路上,华圯等了一会都没见有奴才跟上来,就问道:“跟着您的奴才呢?您就一人儿?”
  德亨:“带着人出来,还怎么混迹市井?”
  华圯沉默了三五步,才闷声道:“您该多顾着些您自个儿的安危。”
  德亨不在意道:“怎么,谁还能在这四九城大街上刺杀我不成?”
  华圯彻底沉默。
  这边一溜儿整整齐齐三条胡同,分别是头甲巷,二甲巷,三甲巷,所以你就知道,居住在这三条胡同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头甲巷胡同口的茶馆,富贵不一定,雅致是定然的。
  更让人惬意的是,大夏天里,这茶馆里不仅有风扇,还有冰,所供饮子,不仅有茶,还有冰酪冰沙这等消暑小食。
  所以,这茶的价格,就很可观。
  人流也就那样,跟对面热火朝天的茶廖子不能比。
  茶馆安静,两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华圯给德亨点了四样点心,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德亨掏出一锭银子给茶小二,道:“都算我账上。”
  华圯面色顿时白了下来,道:“一顿茶点我还是请的起的。”
  德亨挥挥手,让茶小二拿着银子下去,道:“我知道你现在能动用的家用有多少,何必打肿脸撑胖子,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家中女眷和孩子。”
  华圯脸稍更白几分,不自在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我们家还在受监视不成?”
  德亨笑笑,道:“整个安王府一脉,就剩你一家四口人,还要怎么监视?你忘了,我小时候,我们家什么样了?你们一家现在住的那宅子,跟牛角巷胡同的宅院差不多大。北京城规整的四合小院,都差不多大。”
  华圯想到二十年前,德亨一家住在牛角巷小小四合院里,而他,作为索额图的外孙,岳乐的嫡孙,住在宣阔显赫的安王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两家虽是邻居,境地却是天壤之别。
  二十年后,两人正好颠倒了过来。
  世事无常,有如黄粱一梦,不知是真是假。
  华圯想到往昔,忍不住怆然涕下,悲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