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515节
  所以,他来国公府,是享受的。
  当然,这种隐秘的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对德亨,岳兴阿是敬仰的。
  岳兴阿和德亨虽然差着辈分,年纪也差不多,他作为佟佳氏,完全可以藐视德亨。事实上,平日里,在街上遇到了,对其他宗室,都不说是边缘宗室,是对衍潢这一个级别的宗室,岳兴阿都是藐视的。
  当然啦,衍潢是个人物,如果真遇到了,岳兴阿还是会正眼看他,并客客气气叫他一声王爷的。
  作为佟佳氏嫡枝中的嫡枝,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但德亨不一样,岳兴阿是听着德亨的传言和成就长大的,小时候,那个李四儿还没出现的时候,隆科多就没少在府上提起德亨,且是高看一等、满口赞叹的评价的。
  所以,对德亨,岳兴阿从小就种下了自愧不如的种子。
  随着德亨成为康熙帝的宠臣,随着德公爷的名号一天比一天响亮,岳兴阿这一个圈层的子弟都对他推崇备至,德亨也就成了岳兴阿推崇的对象。
  谁都不能否认,德亨是隆科多那个层次的人,这么多年、这么多因素下来,岳兴阿遇到德亨,先从心里上矮了一截。
  现在他又尚了端惠公主,德亨就是他的大舅子,在大舅子跟前低头,理所应当,那不丢人。
  见德亨之前,岳兴阿先自己攻略了自己。
  见到德亨,岳兴阿热切的行千儿礼,德亨是亲王,他连世职都没继承,更没爵位,只是一个额驸,他理应行礼。
  这个千儿礼他行的心甘情愿同时,还带着讨好。
  德亨见到岳兴阿,也没让座,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岳兴阿还维持着屈膝弯腰低头的行礼姿势,没听到叫起,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他站在厅里,开始尴尬起来。
  想说些什么,对上德亨凌厉的眼神,又不禁迟疑。
  这想反抗又犹犹豫豫在试探边缘打转的窝囊样,让德亨不屑一顾。
  见到德亨不屑轻视的眼神,岳兴阿色变,德亨在他开口之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吗?”
  岳兴阿自己找个座位坐下,沉声道:“知道,你认为我不配公主,说实话,我也觉着自己不配。”
  德亨傲慢挑眉:“哦?”他给他说话的机会。
  岳兴阿:“公主青春貌美,而我是个死了原配妻子的鳏夫。公主财权无双,而我是个仰家族鼻息的膏粱子弟。公主得圣心,而我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公主温雅馨香,而我铜臭满身,自惭形秽……”
  岳兴阿极力赞美公主,贬低自己,但他侃侃而谈,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自惭形秽,认为自己配不上公主。
  他如此形态自若,正体现了他的傲慢和高高在上,毕竟,不是哪个男人都可以近距离的靠近公主(大婚坐床),都可以如此评头论足公主的。
  德亨冷笑一声:“似你这般污浊之人,也只能看到表面的花团锦绣了。”
  岳兴阿:……
  德亨:“我并不孤芳自赏,也不傲慢自大到认为天下男子皆配不得舍妹。我坚信,放眼四顾这天下的男人女人,自有风华,也定有匹配她的人,但我可以确定,像你这样的人,是一定配不上她的。我不是说你们的出身,也不是指你们的品貌。”
  岳兴阿:“那是指什么?”
  德亨笑笑,道:“是你们根本就不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岳兴阿皱眉:“你什么意思?”
  德亨闲谈一般说道:“你知道我的妹妹是怎么长大的吗?”
  “她从三岁上,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跟着我学习洋文,在别的小格格痴缠奶娘的时候,她开始跟着先生读晦涩难懂的古文,在同龄女孩儿爱花弄草时候,她在烈阳下、寒风中站桩练功,在其他贵女挑选锦缎头花时候,她在对着账簿核算下一个季度商铺运营预算,当然,别家姑娘物色夫婿时候,她在带领手下巡视田庄产业。”
  “你们只看到她在万国之间周旋游刃有余,只看到她翻手金银,覆手权利,却看不到她曾经为此付出多少。她苦学十几载,最后却被你们这等人摘了桃子,你说我恨不恨。”
  “岳兴阿,你说,似你们这般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的人,如何能和我的妹妹相配。”
  “美貌只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世人皆轻贱女子,她纵使身为女子,也能做到与我、与众位王公平起平坐,岳兴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往她身边凑。”
  “我妹妹并不是非权贵不可,只要是有能力、有品格、有自尊的男子,皆可配她。你是吗?你被你的父亲压的连独立人格都没长出来,你连‘自尊’的边都沾不上。”
  “你就是个大号的婴孩,你要我如何看得起你!”
  岳兴阿腾的起身,脸涨成猪肝色,喝道:“你叫我来,若只是羞辱我一顿,那你做到了!告辞!”
  “这就受不了了?岳兴阿,你果然很没用。你不会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吧?要是真如此,你踏出此门,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当我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癞蛤蟆随意蹦跶的池塘吗?”德亨在他身后悠悠道。
  岳兴阿转身,怒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已经忍到了极限,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位是公主的兄长,他不要跟他一般计较。刚才的话太难听了,他怕再待下去就要爆发了。
  德亨:“我的妹妹可以嫁给一个纨绔,但不能是无能的废物,连最基本的纨绔都做不好。我原本是寄希望于你,期望你能帮一帮她,看来,你连要帮她的心气儿都没有,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岳兴阿一听这话,怒气反而消了一些,怔忪片刻,坐了回去。一边自己给自己顺了顺气,一边问道:“公主遇到困难了?我怎么不知道?”
  德亨哼笑一声,道:“困难不是一直都在吗。隆科多意图掌控公主,你不知道?”
  岳兴阿:“他就是打着掌控的主意,才先帝一提,他就上蹿下跳的开始张罗赐婚。”
  佟佳氏不知道尚过多少公主、郡主、县主,她们对别人可能是皇家贵女,但对佟佳氏来说,她们也只是寻常女子。
  婚嫁自有礼仪,佟佳氏都是待之如常。
  当时,隆科多那么兴头的张罗着他和端惠公主的大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要大婚呢,为的不就是吞公主财权入腹。
  德亨叹息道:“你身为额驸,我以为你会争一争,谁知道,你就这么干看着,任由隆科多将她吞吃入腹。最后还不是只便宜了你那后母和兄弟,与你这个额驸又有什么好处。说你是废物,你还真是个搓圆揉扁的真废物。”
  “她不是我后母!”岳兴阿拍桌子大怒道。
  刚才那么多奚落的话他都忍了下来,最多只是抬脚离开,现在突然就忍不了了。李四儿母子还真是他的死穴。
  德亨嗤笑道:“那是什么?”
  岳兴阿仇恨的脸都扭曲了:“一个贱婢,和野种。”
  德亨:“哦?那只是你以为的吧。可别忘了,隆科多嘱意尚主的人一直是玉柱,而不是你。只是因为你乃原配嫡出,先帝才坚持选了你而已。说到底,你能尚主,也只是因为佟佳氏原配嫡出的身份,而不是因为你这个人。”
  岳兴阿眼神充血,他狠狠握住拳头,瞪着德亨,咬牙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德亨:“去帮一帮公主,将隆科多拉下来,你代替你的父亲去做佟佳氏家主。”
  岳兴阿:“我一直在试图帮她,她不屑一顾而已。”
  德亨:“你是说跟隆科多吵架,窥探他行踪,烧他的书房,打压他的奴才这些事?你莫不是还未长大,跟自己的父亲撒娇吧?”
  岳兴阿气急败坏道:“我那是让他不要去欺负公主,给公主报信,偷他的密信和账簿给公主……不是你说的那什么……你是不是在故意羞辱我!”
  德亨:“哦原来如此,你有心了。”
  岳兴阿:……
  岳兴阿泄气道:“你直说好了,要我怎么帮她。”
  公主为要,公主为要,公主为要……
  岳兴阿不住在心里说服自己。
  德亨:“是你自己夺权做家主,说的好像我求你帮忙似的。”
  岳兴阿:…!!!
  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是,我要奋力一搏做家主,请大舅哥,指点!”
  德亨脸也黑了下,不悦道:“等你做了家主,再看有没有资格叫我吧。”
  岳兴阿死鱼眼:……
  德亨:“话归正传,萨萨之所以看不上你那些手段,不是因为太过幼稚,而是蚍蜉撼树,根本就动摇不了他。”
  岳兴阿:“怎么样才能动摇的了他?”
  德亨:“行正道,做正义之事,用国法惩治他,从而动摇他,取代他。”
  岳兴阿拧眉,不解。
  国法?
  他们佟佳氏就是国法,用“国法”惩治隆科多?这不痴人说梦吗。
  岳兴阿:“能不能说的明白些?”
  德亨:“天津港早就选好址,也进入筹建阶段了,隆科多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从中谋利。
  如果天津港偷工减料而成,将会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等出了事故,问责时候,可是跟隆科多一点关系都没有,公主就惨了,她作为筹建者,一定会第一个担责,我希望你能阻止这个结果的发生。
  还有,天津港乃是南粮北运的紧要关口,从港口修建开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南粮运入,隆科多也一定会忍不住插手。我希望你能盯紧了在天津的所有佟佳氏,看牢他们,不要让他们肆意妄为,最好能抓到他们听命隆科多贪污腐败的罪证,将隆科多一举下大狱。
  我在京里,也会联合言官参奏他,皇上初登基,定会立典型,震慑诸王百官,隆科多这个时候碰上来,现成的靶子,就算最后要不了他的命,他人也废了,不再是威胁。
  这样天津港会如期修建,海粮按部就班的转运,公主修建天津港、转运海粮有功,你这个额驸自然也跟着受赏,公主也会高看你一眼。
  隆科多废了,佟国维这一支,你身为嫡长,又是额驸,自然而然就是家主了。那什么贱婢什么野种的,最后还不是要仰你鼻息?”
  岳兴阿兴奋的眼冒精光,一捶手掌,赞叹道:“着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妙的法子。”
  德亨讽刺道:“那是你从来都没想着走正道。”
  其实若只是贪腐,根本伤不到隆科多,更不能让他下狱,清廷最常规的做法是,让隆科多限时间补齐贪污的亏空。
  但岳兴阿想不到这一层。
  他早先的愤怒啊生气啊悲愤啊早化作柔风吹走了,此时的他踌躇满志,还道:“大舅哥,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德亨大怒:“我给你出主意你还不满足,还要我怎么帮你,你别得寸进尺!”
  最后,岳兴阿是被德亨命人轰走的。
  但岳兴阿那个得意啊,他是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走出国公府门的。
  岳兴阿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回去之后,左想右想才反应过来,他忘了问那个天津港到底什么时候开建,他什么时候才能发挥他的聪明才智。
  但又不好意思再去问,怕显的自己太蠢了,所以就安耐住了。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做事,得先预备人手。
  他思忖着,佟佳氏的奴才固然知根知底,但要说做事,未必能有那份本事,他还是要从外面招一些能做事的幕僚、门人、先生之类的,至少写写画画上,好能为他捉刀。
  所以,他打算等人手都筹集全了,他再去德亨跟前问玄机:“大舅哥,您看,我人都备好了,就等着大干一场了,咱好戏,什么时候开场啊?”
  这不是显的他很会做事?
  但他不知道,他从外面招来做事的这些人,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
  岳兴阿前脚刚走出国公府,德亨后脚就吩咐已经和国子监学生“交往”上的门下人,辗转给吴尔占送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