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503节
  德亨点点头,道:“十四爷在里面。”然后就离开了。
  不管允祥在殿外听了多久都无所谓,他君子坦荡荡,说了什么都不怕人知道。
  第364章
  孔尚任, 孔子四十六代孙,秀才功名,典田捐纳国子监监生, 康熙帝南巡,至曲阜孔庙祭拜,孔尚任为其讲经,受到康熙帝嘉奖, 授为国子监博士,从此,开始了十年京官。
  孔尚任在京为官期间,真正在国子监讲经时间并不多,曾辗转在工部、户部等部门任职,但是,他孔子传人的身份不可小觑,且专习礼乐, 教习族中子弟礼乐, 监造礼乐祭器,工诗文画作。
  每次去国子监讲经, 都座无虚席,尤以京城祖宗出身草莽、后代却以读书为己任的八旗贵胄子弟最为吹捧。
  都说孔儒、孔礼,多少人读着论语长大,但真正的“礼仪”是什么样的,看一看孔尚任就知道了。
  而孔尚任与之结交最笃之人,乃是安亲王岳乐十八子岳端。
  孔尚任成名作乃是《桃花扇》, 然, 也是因《桃花扇》获罪, 被康熙帝借故罢官。
  《桃花扇》余韵中有一句:“开国元勋留狗尾, 换朝元老缩□□”,最为玄妙。
  杨士庭向德亨讲述孔尚任的生平,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声音都低了几分,从眼角小心去觑德亨的反应。
  而德亨的反应是反射性的想笑,脸部肌肉都调动起来了,又发现不对,他可是爱新觉罗宗室,怎么能笑呢?
  于是就又用手掩唇,在手掌下,笑了起来。
  杨士庭:……
  仔细分辨了一下德亨笑眯的眼睛和逸散出来的愉悦气氛,心道,您还真是不在乎啊。
  其实余韵一整篇,都是在似有若无的讽刺,讽刺清廷征辟山林隐士是锁拿,而最明显的“狗尾”“□□”那一句,就更是明晃晃了,近乎直白的讽刺汉士子的剃头和变节。
  此阙一出,《桃花扇》被禁,孔尚任驱逐出京,结束了他十年的京官生涯。
  孔尚任在康熙五十七年去世。
  深处这个时代,德亨偶尔会半夜惊惧而起,像是孔尚任这样的“老人”都故去了,这片大地上会更新迭代出什么呢?
  杨士庭来德亨这里,不是说孔尚任的,他是来说出身安王府的吴尔占的。
  吴尔占是岳乐的儿子,是上一任安郡王玛尔珲的弟弟,号雪斋,能诗善画。自玛尔珲去世后,安王府的王爵就至今悬而未决。
  悬而未决有两个结果:
  一个是皇帝某一天令支脉中某一个人承袭王爵。可能是自家子弟,也可能像是庄亲王爵那样,让“外人”袭了。
  另一个就很可怕了,废黜安亲王爵。那么,玛尔珲将是最后一任安王,岳乐这一支子孙,彻底消弭于宗室之间。
  庄亲王爵之事一出,吴尔占等彻底坐不住了,说不清“外人”袭爵和废黜这两个结果,哪一个更可怕。
  所以,他投入了允址门下。
  允址门下多文人,他也是搞文的,自认在康熙帝的诸王阿哥中,他也只能与允址说到一起去了。
  这就是杨士庭所知安王府全部了。
  没有网络,没有深度搜索,没有国家公布信息,作为一个完全脱离宗人府的汉人,能调查到这么多,杨士庭已经很会收集、总结消息了。
  德亨自然知道的更多。
  据德亨所知,康熙帝最厌恶安王府的一点是岳乐这一支子弟,尤其亲近“外汉人”。
  没错,康熙帝管有别于汉八旗的汉旗人,称之为外汉人。
  安亲王爵始于努尔哈赤第七子饶余贝勒阿巴泰,阿巴泰之子岳乐将父爵发扬光大,晋封和硕安亲王,阿巴泰也追封和硕饶余亲王。
  阿巴泰在清初未入关前,征直隶和山东,抢略来的战利品,将金银、牲畜人口等财货上交皇帝,将满腹经纶的文人留给自己。
  等到岳乐征湖广、江西时,承袭家教,作战同时,不忘搜集日后可供子女学习和观摩的书画典籍,并且留心为子女物色有学识的先生。
  可以想见,两代亲王下来,安亲王府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王府里面供奉的教书先生和幕僚都是一种什么样的水平,岳乐的子孙,受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而这些子孙,平时结交的人,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他们完全脱离了满清正常王公氛围。
  岳乐之子岳端十五岁封郡王爵,二十一岁降为贝子,二十九岁革去贝子。
  康熙帝给他定的罪名是:各处拒不行走,但与在外汉人交往饮酒,妄恣乱行。
  这是康熙帝的说法。
  翻译一下,就是说岳端这个人,看不起宗室和旗人,认为他们粗鄙,所以日常不和这些人玩儿,不参加八旗教考、围猎这些宗室活动,更加喜欢和汉文人交往,吟诗作画。
  更可恨的是,你结交的都是什么人,“鼠尾”“□□”,骂谁呢?
  岳端此人,是不是有文人风骨已经不知道了,但他有文人如针鼻一样的心眼儿,却是可以确定的。屡屡降爵,最终革爵,给他造成了深重的打击,有诗、文风为证,中年郁郁而终。
  享年三十五岁。
  巧了不是,孔尚任“获罪”离京没两年,岳端就死了。
  岳乐死后,安亲王府由嫡子玛尔珲承袭,降等,袭郡王爵。
  玛尔珲,索尼的外孙,和名士王士祯交好,确切来说,是和王士祯私交甚好,更是政治同盟,他们都是坚定的太子党。
  王士祯,诗坛大家,标准的文人,官至刑部尚书,讲究正统,拥护正统。理所当然的支持、辅佐太子。
  一句话,人家辅佐的是太子这个位,不是太子这个人。
  后来和玛尔珲交好,那就也开始支持太子这个人了。
  玛尔珲能和王士祯私交甚笃,那就说明,玛尔珲此人,已经被彻彻底底的汉化了。
  或者说,安王府这一支脉,已经彻彻底底的“变节”了。
  你说康熙帝恨不恨。
  玛尔珲死后,王爵空悬,很难说,康熙帝有没有彻底消除这一支的打算。
  岳端出名,是因为有才,人们记得玛尔珲,是因为他继承了郡王爵。
  相比于两个哥哥,岳乐最小的儿子,玛尔珲的同母胞弟吴尔占此人,不管是文才,还是个人能力,就有些光华内敛。
  这不就来了吗,他策划了“发引案”。
  给“书生血溅康熙帝归天路”事件定义的人也是绝了,“发引案”,这是要再给康熙帝的生平“添光加彩”呢。
  安王府底色如此,吴尔占绝对支持建图书馆,并主导这么一出,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吴尔占聚集的这些文人,汉文人居然只是少数,有超过一大半的,是八旗文人,而这些八旗文人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国子监。
  可见吴尔占,或者说是安王府的号召力。
  也很有力量啊,大行皇帝发引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全程有禁军、护军、步军密不透风的护卫,就这样,那群文人还不是透过层层护卫,冲到了大行皇帝前行的路上。
  更会选择时机。
  你看,先是德亨提出建图书馆,后是允址发力,然后是说明书小册子满天飞,接着就是赵昌之死……
  事发之后,有德亨和允址在明面上顶着,迷惑人的眼睛,他吴尔占,是不是就隐藏了?
  高啊!
  德亨问道:“能聚集这么多人,并不是一呼百应就能行的,期间勾连互通,定是有先兆的。”
  杨士庭道:“是,我们在南城,早几日就听到了风声,但不确定他们到底在筹谋什么,他们言语、行动皆密,很有组织力。现在我猜测,他们的主场应是国子监,并不在南城,所以我们被屏蔽了。”
  杨士庭所说的“组织力”,其实是指八旗作战风格,有组织,有纪律。八旗有自己的圈子,杨士庭说他们这些南城的汉人被屏蔽了,就是这个原因。
  德亨手指敲击着膝盖沉思。
  杨士庭轻咳一声,道:“属下猜测,纯猜测啊,徐大人应该是心中有数的。”
  德亨:“怎么说?”
  杨士庭:“出事前几日,他给我们安排了很多功课,完全牵制了我们的精力,还教导我们:谋事在人,要竭尽全力,但有时候,顺一顺天意也是很有必要的。您说,这个‘天意’,是不是就是指这件事?”
  “且,他在内城也有宅院,有家人,能提前知道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德亨:……
  “既是猜测,就不要胡言乱语了。”
  杨士庭顿时低头:“是,属下知错。”
  心下却是已经确定了,这事儿,徐元正肯定提前就知道了!
  但是他装作不知,任由事情发生了。
  嘿,他要是提前知道了,也会顺其自然,嘻嘻。
  德亨想,徐元正若是有可能提前知道,那张廷玉,就是一点不知了。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张廷玉平息的。
  张廷玉这么容易就平息了吴尔占导引的带有明确目的的文人?
  张廷玉在文坛的影响力有这么大了吗?
  完全可以称之为文坛领袖了。
  至于后来雍正帝一出现文人们就滑跪三呼万岁,并老实散去,德亨更想称之为做派,是将雍正帝给高高架起来了。
  咱们认可你做皇帝,但做事情要听我们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吴尔占等文人要的是过程,和这个过程所带来的影响力。
  为了加重这个影响力,主动赴死的那个喊着“老臣”的老书生,可能也是提前安排的。
  吴尔占……
  真的还有调动八旗兵力的能力吗?他真的能渗透、或者还在禁军、护军、步兵有影响力,并且操纵,让护卫出现缺口吗?
  安王府沉寂了十几年,这十几年中,康熙帝没有清理八旗中安王府的旧势力?
  德亨对康熙帝的能力百分百信任。
  这可就有意思了,给吴尔占开方便之门的是谁?
  允址?
  不,允址没这个本事。
  还有,梁九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