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155节
  福顺压根不知道雷州是个什么地方。
  他倒是知道琼州,毕竟,琼州是大清的最南部了,但他也只是在听故事的时候听到过,至于更多的, 那就没有了。
  德亨给福顺好好科普了一下雷州和琼州这两个地方, 他专门往艰苦了说, 果然, 福顺越听脸色越沉重,道:
  “竟然是这么个地方,恐怕当地民风尤为彪悍,大外甥,你得给老舅我多指派些可靠的人手带去才行。”
  德亨:“……你不嫌偏远吗?”
  福顺惊讶:“这还能嫌弃的吗?总兵啊,要不是你,我福顺这辈子可能也就是个小拨什库了,都混到绿营总兵了,手底下管着四五千人呢,老子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过。”
  德亨笑了,道:“既然大舅不嫌弃,那我在我的佐领内问一问,可有谁愿意充当大舅的家人,一起去雷州的。”
  福顺一锤定音道:“那可是太好了。”
  福顺的任命下来了,不能耽搁,他七天之内必须离京上任。
  德亨原本打算在二月初进行编丁入册考的,现在也等不了了,他提前召集丁勇,包括他手里的正白旗蒙古佐领、正蓝旗满洲佐领、东石河屯、以及叶勤的那个镶黄旗满洲佐领,筹集了一百人跟着福顺一起去雷州。
  这一百多人中,有五十个民人汉子出自东石河屯,由周大朗亲自带队,他们自愿充当福顺的家人(奴仆),跟着去雷州为德亨探路。
  另外五十个在旗官兵,或是充当福顺的护卫,或是充当幕僚、心腹兵属等,编入福顺的就任队伍中,在兵部入档,带着他们的妻儿家属,合理离京。
  如果不是因为雷州偏远,愿意跟着福顺离京的旗人会更多。
  德亨也能理解这些旗人的顾虑,他们的祖辈都是来自白山黑水喝茫茫大草原,他们自出生起,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漠北和江南,对更南的雷州,他们也是听都没听过的,畏手畏脚不敢前往,实是人之常情。
  只有那家中日子实在不好过,或者是在京当差无望,真的想离京看看外头广阔天空的,才选择跟着福顺这个新鲜出炉的总兵一起去雷州。
  与福顺一道儿的,还有康熙帝新简任的今年的粤海关监督,内务府郎中王德正,任期一年。
  这可不是巧了吗,熟人啊。
  粤海关监督这个官名的全称是“钦命督理广东沿海等处贸易税务户部分司”。只听这长长的名称就知道,王德正是去粤海关监督为内务府和户部收关税的。
  同时走访调查,看看在省城广州大关,澳门总口,潮州菴埠总口,惠州乌坎总口,高州梅录总口,雷州海安总口和琼州海口总口这七个总口中,哪一处更适合筹办设立新的贸易司。
  忙忙碌碌七天之后,德亨在朝阳门外送走了福顺和王德正,他们会去通州坐船,走运河南行。
  送走亲朋后,德亨进了朝阳门,带着人抄胡同小路回府,然后在京仓大门口遇到了户部汉尚书徐潮。
  京城十三个粮仓,有六个在朝阳门内,因为两江、两广、两湖等地的粮税,会走运河运往通州,然后从通州走朝阳门运到京城储存。
  所以,为了运输方便,朝阳门内设了六个粮仓。
  德亨看到忙忙碌碌清点粮仓的户部官员,恍然想起,二月份,又到了为八旗官兵发放禄米的时候了。
  大舅福顺才刚带着家眷上任去了,那个城南的碓房交给了他帮忙打理,如今看来,碓房生意将迎来一波高峰期,他得加紧好好规划一番了。
  德亨和徐潮遥遥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了,就欲带人离开。
  谁知,徐潮却是叫住了他。
  “德公爷,请留步。”
  德亨停下脚步,见到徐潮朝他走过来。
  德亨一礼,笑问道:“徐尚书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潮微微躬身一礼,对德亨道:“听说德公爷有一佐领就在左近,可否请德公爷派一二丁员家人帮忙做些力使,当然,户部会出雇佣费用的。”
  德亨看了眼仓内忙乱的场景,到处都是重重的粮袋,干活的人却是不多。
  德亨奇怪道:“徐尚书没有提前雇佣好做事的人手吗?”
  徐潮自嘲一笑,道:“误判了形势,雇佣的力夫不够用的。”
  德亨看了眼这位新任不到一年的户部尚书,一面心里琢磨着你不会被人给穿小鞋了吧,一面吩咐手底下的一个侍卫去跟旧太仓只隔了一条街的豆瓣儿胡同找佐领巴音调人来帮忙,徐潮还特地嘱咐那个侍卫:“多推些小车来……”
  德亨一笑,就地和徐潮攀谈起来。
  德亨实在是好奇,就问道:“怎么是尚书大人亲自来清点粮仓?”
  徐潮笑道:“粮草可是大事,不容有失,加之去年江南旱灾,皇上为了平抑江南粮价,截留了两广湖广的漕粮给江南各州镇用来赈灾,运往通州和京城的粮食就少了,这不又要为八旗官兵发俸禄米了,老夫不放心,就亲自来看着查点一番。”
  德亨听出来了,这位徐尚书,是怕粮仓里养了硕鼠,蛀空了粮仓,近几个月又没有新的漕粮运进来做填补,等到二月份禄米发放不出来,户部可就好看了。
  户部的两位尚书,汉尚书徐潮是康熙四十三年委任的,是老人了,满尚书希福纳是去年新任的。
  按说作为老人,徐潮对京中各大粮仓都心中有数,不应该有此担心才是。
  不过,若果真有了纰漏,徐潮是老人儿,加之他是汉官,等真闹了出来,旗人希福纳未必有问题,他这个汉官,说不定要背黑锅。
  所以,为了避免踩雷,徐潮决定亲自来检查一遍粮仓的仓储。
  如果真发现了问题,他及时报上去,该查查,该斩的斩,该贬的贬……就都跟他没关系了。
  徐尚书,是个老成谨慎的人呐,你看,即便做到了一部尚书,仍旧能拿着笔杆子跟个书吏一般仔细记录这粮仓的一切,负责又细心,看着一点官威都没有。
  混在这些底层官吏中,他要是不自己说,谁知道他居然是尚书大人呢?
  德亨对徐尚书十分佩服,道:“朝廷有尚书大人这等担当作为的务实官员,实乃我朝之幸,皇上之幸啊。”
  徐潮笑了笑,对德亨的恭维不以为意。
  德亨却是从他的这一个笑中,品出了一些“非我同类”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
  不过徐潮是汉官嘛,一些耿介清廉的汉官对满洲王公勋贵们看不惯又不敢说的形状是常态,这也是满汉之间的巨大鸿沟,徐潮能做到尚书位子,就不是那等愣头青,但他没被同化,说明他一些坚持还是有的。
  德亨倒是没觉着冒犯,他就是觉着挺有趣的。
  他还是头一次和这个时代的汉人官员走的这样近呢,这感觉,怪新鲜的。
  徐潮和德亨说话的功夫,巴音已经带着手底下的兵勇们几十号人推车牵骡子的来了,徐潮看着胡同里面还未走出的人和车,一时间没控制住面部表情,唇角抽搐了一下。
  偏让德亨给瞧见了,德亨不由问道:“徐尚书,这些人可还够吗?若是不够,我再去镶白旗叫些人来帮忙?”
  徐潮忙道:“够了,够了,这些尽够用了。”
  因为有他的人在,所以,德亨就多留了些时候,徐潮陪着,两人继续说话。
  因为才送走了福顺等一行人,所以德亨就问道:“听说粤海关每年征收的税务当中,有七八成都归入户部支用,想来尚书大人对海关每年的关税十分了解,相比于以往,这两年的关税是升了还是降了?”
  自康熙二十二年,清朝□□之后,在康熙二十三年和二十四年,朝廷开放海禁,先后设立了粤海关、闽海关、浙海关、江海关四个海关,地点分别在广州、泉州(厦门)、宁波、松江(上海)。
  其中以广州的粤海关最为繁荣也最为重要。
  徐潮不妨德亨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说实话,这有些交浅言深了。
  德亨只是一个无差事的闲散国公,他打听这些朝中之事,目的为何?
  这由不得老于世故的徐潮多想。
  德亨一看徐潮这侧目的表情,就失笑道:“就是随口问问,您也知道,我大舅才离京去雷州上任,不免就多问了些,若是不方便,尚书大人不用回我就是。”
  徐潮笑道:“关税历年税额乃是朝廷机密,恕老夫不能回国公爷了。”
  德亨十分理解,连声道:“无妨,无妨。”
  不过,徐潮话头一转,笑谈道:“若是国公爷日后入了户部任职,户部文书密档,就会任由国公爷翻看了。”
  德亨哈哈笑道:“离我能当差还得十多年呢,尚书大人说笑了。”
  徐潮也笑道:“德公爷少年英才,老夫也是听闻过的,皇上怎会让您这样的宗亲遗于乡野,说不得很快您就能为皇上当差了。”
  徐潮并不是在说客套话,清朝廷优容宗亲乃是写入大清会典中的。
  像是十二到十四岁的满蒙少年,已经算成人了,可以正经谋一个差事做了。
  德亨今年十周岁,虚岁十一,以他的个头好身量,说十二三也是有人信的,徐潮并不知道德亨的具体生人年岁,所以,他说德亨很快就能为康熙帝当差做事,是按照常理,说的大实话。
  德亨却是道:“我还在读书呢,当差的事不急,不急。”
  德亨也是真心的觉着自己年纪还小,还没有开始做入朝为官的准备的。
  你让个十来岁小学还没毕业或者才毕业的小学生去做国家公务员,他能做什么呢?
  哦,德亨忘了,给康熙帝站大门倒是可以的。
  正在德亨七想八想的时候,粮仓内起了喧哗。
  徐潮眉头一皱,连忙走进粮仓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德亨也好奇的跟上去。
  德亨以为是发生了一些争吵之类的小事,结果,是件大事儿。
  巴音等在豆仓的内部,发现了掺杂了大量沙土的豆料,充当好豆混入其中。
  徐潮面色冷凝,下令道:“满汉两文书留下,务必将这些鱼目混珠之豆全都清点出来,记录在册,其他人等随我去清点米仓和谷仓……”
  德亨看着自己的人心下一突,叫住徐潮道:“徐尚书,发生了如此大的意外,您是不是应该着人回户部叫更多的人来清点剩下的粮仓?我的人许还有其他事情,不能留下帮忙了。”
  巴音还欲兴冲冲的去检查其他粮仓呢,听到德亨这话,先是一愣,后是恍然大悟:“好你个徐某人,你这是拿我们领主当棒槌使了啊!”
  德亨扶额,这个巴音,说话可够莽的,不过他这话,也是话糙理不糙。
  现在德亨,可不就成了徐潮手里的棒槌了吗?
  德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徐潮就是故意叫住他的,说什么人手不够,也是在看到他后临时想出来的借口。
  徐潮一定是提前发现了什么不对,他一个尚书,才会亲自带人来清点这些粮仓,正在忧心忡忡的时候,啪的一下,德亨从天而降,可不就有了现成的棒槌做武器了吗?
  主动进攻就是最有利的防守,啊,老祖宗的智慧被徐潮灵机一动拿来给用了。
  德亨心里好恨!
  徐潮面上有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
  他可是宦海沉浮三十多年的老臣,怎么可能一被人说破胸中打算就尴尬的人?
  他只是大义凛然的道:“德公爷也认为自己是个棒槌吗?老夫可不这样认为。”
  德亨:……
  黑心老鬼,我信你个鬼!
  第115章
  徐潮见到德亨纯属偶然, 将他叫住“参与”进来也是真的一时兴起,倒不是徐潮对德亨有什么算计,而是他对德亨的父亲叶勤, 有些许的不满。
  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