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97节
  周老爹惊疑不定:“这、这……”
  周大朗不着痕迹的捅了一下他爷爷的后背,接口道:“倒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只是,国公爷是好心,他们却未必愿意过来给咱们做工挣一份口粮。”
  德亨奇怪:“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周大朗笑道:“小爷,人都是贱骨头,当没有饭吃的时候,杀人放火做什么都愿意,当有白粥吃的时候,他们宁愿躺着去吃那一口白粥,也不会靠自己的气力来挣您这一口干饭的。”
  德亨顿时明白了,周大朗说的这个白粥里的“白”,还有另一个意思:不用废力气从别人手里施舍来的粥饭。
  周大朗是前几日才回屯的,从他们这几十户人划给德亨并去京拜见他开始,周大朗就留在了德亨身边伺候,过年的时候都没回屯,只是托人将德亨的赏赐带回了家里给家人。
  所以有些事情,他比别人要多知道一些。
  在出京之前,周大朗就已经知道了,京中一些王公勋贵们,已经开始筹备着施粥棚赈灾了。
  你说他们邀功也好,说他们沽名钓誉也罢,但最后能够因此受益活命的,也的确是那些灾民。
  一旦这京城附近搭起了粥棚,你说这些灾民是会每天只需排队就能有口饭吃,还是来德亨这里累死累活的给他烧砖换取口粮呢?
  德亨有些郁闷道:“是我想的简单了。”
  周老爹忙恭维道:“您有这样的慈悲之心,乃是我等福祉,您放心,若是真有流民在附近出没,咱们也设一个粥棚接济一下,给您积阴德祈福寿。”
  德亨:“已经有灾民出现了,唉,我没想到会遇到灾民,这次出来只给你们带来了口粮,没有他们的,要不再派人回去取?”
  原来那些粮车都是给他们的!
  周老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小爷,不知您带来的,是旧年的粳米还是陈年的漕米呢?”
  德亨回道:“是去年黑龙江和盛京皇庄产的白米。”
  周老爹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周老爹搓着手道:“小爷啊,这人呢,尤其是像我等贱民,是不用吃这样精细的白米的,咱们平日里吃的都是杂粮,若是能偶尔能吃一顿陈年的漕米,就是过节了。”
  德亨:“可是我没有杂粮和漕米?”
  周老爹嘿嘿笑了起来,笑的一脸褶子,就跟一只秃了毛却成了精的老狐狸一般。
  他道:“小爷,您看,有些殷实人家,就缺这黑龙江产的上等白米吃,不如您将这白米拿去跟他们换了,一斗上等白米至少能换三斗旧年的漕米或者杂粮,这一车换三车,您想想,是不是赚了?”
  这可真是,哄孩子呢!
  德亨笑道:“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这米既然已经拉来了,就是你们的了,你们如何处置,我是不管的。”
  周老爹忙点头哈腰道:“不用您操心,老奴定将这事儿办的妥妥的,让咱们大家伙都能有口饭吃。”
  这十几车的上等白米,能换来多少杂粮啊,节省着些。够他们几十户男女老少吃到秋天了。
  德亨又提起灾民之事:“您说的瘟疫的确是个大问题,我在太医院有认识的人,我写信回去,请他配几个防止瘟疫的方子,再运一些药材来,到时候你们都用一用,省的跟灾民接触的时候,传染了疾病。”
  周老爹心下也不犹豫要不要接济灾民了,先将给他们的药材拿到手再说其他,便连连点头答应下来,谢国公爷体恤。
  他已经发现了,新主子年纪虽然小,但人家是正经能听懂一些经济学问上的话的,不好哄骗,更不胡作非为。
  而且,心地那是真的善良。
  有一个心地善良的主子,对他们这些佃农来说是好事。
  主子您尽管善良,剩下的事儿自有咱们这样办事的人去做。
  要是事事都让主子想了去,做了去,还要他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呢?
  第79章
  德亨一直在东石河屯待到亲眼看着砖窑烧起来, 从京中运来的草药熬出来,给他在屯里的属人喝下之后,才离开。
  其实第二天的时候, 纳喇氏就派遣了陶二来接德亨回家,但德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不想什么都没做就回京,就又硬是磨着陶二待了两天, 第五天才启程回京。
  送他回京的路上,德亨再次嘱咐那布图道:“等烧出砖来,先紧着咱们的人修房子,等修完了房子,你要是有意,也可以靠着这砖窑赚点买卖钱,给父老们改善一下生活。”
  那布图是德亨二十户旗人的领头,现在已经被德塞宜提拔成一个小屯目了, 他应道:“都听小爷的。”
  别看那布图现在答应的好好的, 指不定等德亨走后,这个砖窑就成了他的私产了, 那布图是不会管他的佃农们生活质量如何的,这不是没死吗?
  别人能住塌了的房子,怎么他的佃农们就不能呢?
  还是靠着这口砖窑多赚几个铜子儿要紧。
  所以德亨又跟周老爹嘱咐道:“等你们修好房子之后,你看看哪里还有空地,也给我修一间砖瓦屋子,等我再来的时候, 就不用借住老舅家了。”
  周老爹听懂了德亨的意思, 这是要他借着给主子盖房子需要大量砖石的机会, 好从那布图手里分来更多的窑砖补贴他们自己的屋子呢。
  周老爹自是拍着胸脯保证, 一定让族人给德亨盖一座全屯最高大最阔气的砖头屋子出来。
  一起来送德亨的那丹珠就笑道:“我额娘都说了,您住的那间屋子就给您留着,平日勤快打扫着,等您再来,还要您住那呢?”
  德亨就笑道:“我可是听老舅妈说了,要给你娶新媳妇了,等我再来,说不定你们家房子就不够住了?所以我得提前先给自己盖一间。”
  听到这话的众人就都笑起来,还有跟那丹珠道恭喜的,那丹珠倒是没有羞涩之类的情绪,他比谁都笑的大声,表示自己才不在意这个呢!
  高远辽阔的天空传来一声清呖鹰叫,众人抬头看去,见是一只双翅展开的大鸟盘旋着朝他们这边飞过来。
  德亨高兴的招手喊道:“闪电,这里,我在这里。”
  此行最让德亨高兴的,大概就是闪电没有抛弃他,在它重获自由两天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灰白的肥兔子扔给他,然后就停在石头山的栗子树上远远看了他一会,就又飞走了。
  德亨这都要离开了,本来还惦念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闪电呢,这不,闪电就又来找他了。
  闪电落在了德亨的国公车驾宝盖顶端,顾目四盼,神采非常,完全不像是来的时候蔫了吧唧将死未死的样子。
  这才是德亨心目中的天空霸主啊。
  德亨跟表哥巴尔图道:“闪电一定是想跟我回京的,对吧?”
  巴尔图稀奇的对闪电吹了个口哨,惹的闪电拍了下翅膀,掉转头了头,拿屁股对住了他。
  巴尔图:“……这大鸟是在鄙视我吗?”
  德亨哈哈笑起来,道:“闪电真聪明啊。闪电,你跟我回京吧,我再不会用笼子关着你了。”
  闪电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也没有飞走。
  陶二看着远处流连的流人,皱眉提醒道:“小爷,快点启程吧。”
  德亨也看到了那些流人,在屯子里住了几天,经历了一次流人半夜突袭屯子意欲杀人抢粮之后,德亨不再小看这些沦落成流人的灾民了。
  他们的确可怜,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善良的。
  可怜和善良,从来都没有画上等号过。
  德亨跟那丹珠和那布图道:“不要可惜刀箭,一切以咱们屯子里的自己人安危为要,日夜巡逻不可懈怠,等这些流人散了,我再犒劳大家伙儿。”
  现在德塞宜基本处于不管事儿的状态,家中老大、老二在京当差回不来,他们也未必想回来,如今屯中主事的就是那丹珠,屯里的大小屯目、宿老、各家族长辅佐他,掌管屯里的治安等各项琐碎事务。
  德亨自然没有参与整屯防御兵事的权利,但他现在为整个东石河屯提供了戍卫安全的武器供应,以及必要的粮草供应,所以,他说话,那丹珠得认真听着。
  他可以不采纳,但听是一定要好好听的。
  那布图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德亨直属手下,他得按照德亨的命令做事。
  那布图现在是德亨手下仅次于佐领巴音、管领宋学清的三号人物,是德亨强劲有力的左右手,东石河屯德亨的这些属民们都归他管,在没有大的原则性问题,以及在不碰触德亨底线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德亨还是要倚重他,不能轻易的换掉他。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德亨远在京城,也没有说出京就出京的自由,谁能保证,换一个,就能做的比那布图更好,更能得德亨的心意呢?
  若只是在他的职务范围内贪一些钱财,对现在的德亨来说,真不算什么。
  那布图为人还算公正,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德亨告发他或者流露出对那布图这个首领不满的意思来。
  这就够了。
  那丹珠和那布图都答应下来,表示一定会加紧巡防,护卫屯居的安全。
  德亨犹豫了半晌,还是对周老爹道:“人有善,有恶,有些流人固然可恶,但有些流人,或可救济一下。如今春耕差不多已经结束了,等有了余力,在离屯子远些地方,再建一个砖窑,看看能不能招募一些愿意以做工换取口粮的人。若果真有愿用劳力换取口粮的人,说明这些人可用,至于是不是可信,就靠您老的慧眼了。”
  对那些沦落他乡的灾民,德亨还是想帮助一下的,但善要有道,德亨将此事交给看着就老成持重同为民人的周老爹来做。
  周老爹也是愿意的。
  如果有余力,谁不愿意做好人呢?
  做一个好人,百年之后到了地府之下面见阎罗,数一数自己与人为善的经历,说不得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呢?
  周老爹也都答应下来,如今他们有粮有刀箭,不用为打春荒发愁,自然就有更多的精力做更多的事情了。
  也才四五天而已,德亨回京的路上就与来时的寂寥大不相同了,越是靠近京城,路边的粥棚子就越密集,粥棚子附近都是搭建起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窝棚,那些沦落成流人的灾民就躺在这些窝棚里无所事事度日,若是饿了,拿着破碗去到粥棚,自然会有一碗稀粥饱腹。
  这可比他们在家不停歇的劳动一日仍旧只有一碗稀粥喝好多了。
  陶二和巴图紧张的将德亨护的密不透风的从这些眼冒绿光的流民眼前走过,等走过一片密集的流人聚集区后,巴尔图郑重对德亨道:“德亨,你避去车里,外头不好玩了。”
  德亨没有再坚持和表哥一起骑马,好与歹他还是分的清的,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不给表哥和有经验的护军添乱。
  巴尔图亲手抱着他将他塞进鎏金包银的宽敞车驾里,然后让小福、陶牛牛也进去陪他,关好马车门窗,检查好自己的随身佩刀和弓箭,好能让自己第一时间抽出使用。
  巴尔图是随扈康熙帝南巡、西巡过的,对如何布置车驾防御已得套路,他驾着马匹围着队伍跑了一圈,重新调整了一下布防,才一声令下,让马车跑起来,加快行程,向离最近的永定门而去。
  好在回程没有粮车等做累赘,他们轻车简从,一路快马,很快就顺利到了永定门外。
  隆科多在永定门巡查防务,在城楼子上远远看到有国公规格的车驾快速而来,还以为是哪个勋贵出城赈灾回来,还在心里嘀咕这国公爷也够拼的,居然是亲自带人去赈灾,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见为首的一个精悍小将拿着正蓝旗的小旗子给门楼子上的戍卫军打旗语。
  隆科多仔细辨认了一下,哟,还是个小国公啊。
  隆科多笑了,下令道:“放人进来。”
  康熙年间的永定门没有箭楼,但有瓮城。
  从劵门进入,入了瓮城之后,随行的护军和家丁们明显放松些许。
  见隆科多步行过来,巴尔图和巴图也下了马,两人单膝点地见礼。
  巴尔图:“正蓝旗满州护甲巴尔图见过副都统。”
  巴图:“正白旗蒙古护甲巴图见过隆副都统。”
  隆科多一手一个将两人拽起来,将他们的肩膀拍的砰砰作响,哈哈大笑道:“是条好汉子。”
  德亨打开车门,探头出来,笑着打招呼道:“隆副都统,好久不见。”
  隆科多上前几步,扶着腰刀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德亨,问道:“国公爷,您这是打哪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