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吃。”
  “我吃饱了,你吃。”
  “哎呀烦死了,少吃一口又不会死,你吃,吃完赶紧回学校去。我要回去找年哥了。”
  “衫仔,我和阿年说过了,要供你到毕业,所以答应我,千万不要辍学,我们一起参加毕业典礼抛帽子。”
  “我不是读书的料,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读书。”
  “我很孤独。我没有朋友,但你来上课我就有人说话了。校园真的很漂亮,要有朋友一起度过学校时光才幸福。”
  还没有配音乐,两个人十九岁的少年气已经通过话筒传了过来。骆宇颂和郭寅不熟悉,但前后辈一同进棚,瞬间投入,把痞气又矛盾的性格都表达出来了。翁如晤和他提前一小时就约好见面,在他进棚前就讲过人物塑造,因为青梅竹马的死,衫仔早晚会向付华年复仇,所以不愿意和善良的白云琛牵扯得过于亲密,但白云琛真的拿他当朋友,让他对于两个主角陷于歉意和仇恨中,反复挣扎。骆宇颂认真揣摩了角色,开口就让郭寅很难情敌,一来二去,两个人有些在棚里认真起来了。三个人忘情地录制到肚子咕咕叫,被编剧提醒:“咱们还是出去吃个饭吧,耳机里都听见肚子叫了。”
  一行人在休息区吃披萨,翁如晤也不忘用手机刷《心墟漫游》的二创和解析,骆宇颂凑过来:“猪儿姐姐,你很喜欢这个游戏吗。”
  “这是麦耘恒做的。”
  “哇——”骆宇颂先是意外,又忍不住试探:“所以,他不是普通的配音班学生?”
  “嗯哼。”翁如晤还在往嘴里塞披萨:“他是做游戏研发的技术大牛,不是简单的学员哦。”
  旁边的男孩子不说话了,应该是觉得自己又输了一头。对面的郭寅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翁如晤,你好狠的心。
  好胜心,是激发男人实力的方式。练习生也许天然就有竞争意识,下午再进棚,翁如晤更加严格了:“骆宇颂,你的纯真可以再多一点,现在还没有开始复仇,你还是可以对白云琛不设防的,毕竟他也对你没有防备。”
  “哦,好。”
  “郭寅你的声音可以再放出来一点,就是,你本来的声音就有点黏,不要因为他是受就特别温柔。原著是比较早的作品,对人物刻画可能有点美人的味道,但我希望不要太娘,就是,美人的感觉就可以。”
  “翁导,好抽象。”
  “你男人一点!”
  录音棚里欢声笑语,但没有人不认真。翁如晤有点庆幸自己的把握是对的,陆老师第二天进棚,开腔就是低沉又性感的攻音,如果昨天没有让郭寅放开录,很有可能在对比中直接惨烈地被打成娘娘腔。郭寅倒是不觉得:“我相信我可以,昨天毕竟是十九岁,我要把声音捏的细一点,现在就不用了,对大佬当然要用拿捏他的声线。”
  导演翁如晤看着玻璃里的两个人,还是觉得她的选角水平实在是高。闭上眼睛陆老师的港风已经扑面而来,而和普通的黑道风不同,他声线里有种云淡风轻的儒雅,一听就是杀人不见血,坐镇背后的大佬。
  “付华年这句不用太温柔,你可是会
  杀人的!而且付华年也是白手起家,吃过苦,所以只有对白云琛的声音温柔就行。”翁如晤坐在位置上,旁边开着两个连线,一个监制一个老板。但她倒不是很紧张,她是最了解这个故事的人,老板坐在棚里也得被训。
  “所以我们第一面见面就亲吗。”陆老师即便是老艺术家,也对剧情发出了疑问。
  “对的,你不喜欢抽烟的味道,所以就吓唬他不许抽烟,但白云琛不听,还接吻把烟圈吐在你嘴里了。白云琛不是好人,诱惑你是因为你害得他家家破人亡,他想玩弄你感情。”
  “哎哟。我这么十恶不赦怎么还能成为男主角呢。”
  整个棚里都在笑。翁如晤很快回答:“古早言情小说讲究的就是致命吸引,现在反而没这个味道了。陆老师,昨天的郭寅和骆宇颂配得特别好,您可不能输啊。”
  男人就怕刺激。四十岁的陆老师听了这样的话,整个人汗毛倒竖,开始和郭寅对戏。从早上进棚录到晚上八点,两个人很快录到了亲密戏。郭寅没录过耽美,对着屏幕上的“接吻,从站在桌边到挪到沙发再被扑倒在床上”产生了疑惑:“这些都要配出区分吗?”
  “嗯。你虽然没有配过耽美,但也接过吻吧?老戏骨了,您和陆老师走走戏,可以了叫我们录制。”
  录音师淡淡地说:“不用担心,里面那两个都谈过恋爱,经验丰富。陆老师可是老走位人了。”
  两个人正在热烈讨论,麦耘恒轻轻推门走进来,和翁如晤点了点头坐在了角落。另一个角落是骆宇颂,两个人还在和对方克制地打招呼,听见“我们在门口就开始亲,然后我压着你到了沙发,这里你会反抗,然后被我掐住脖子,但你又会很兴奋,这里你得有一个被我摸爽了的喟叹”的时候,轻轻眯起眼睛,试探地听了几句,目光挪到了翁如晤身上。翁如晤局促地看着麦耘恒的脸,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听着棚里的两个人还在“你要听我的,这里我得是蹿到你的身上接吻,再到沙发上你压住我钳我的脖子,亲到情难自已了脱衣服往卧室走。”
  尴尬,太尴尬了,不知道怎么跟麦耘恒解释自己在录制什么。麦耘恒很快意会,伸手比了个“ok”表示全都理解,但表情让翁如晤十分尴尬,比自己在棚里讲这些还尴尬。
  紧接着开始录制,两个人对着手臂下口,一个比一个嗦得用力,陆老师是老戏骨,在耽美界已经是出了名的经验丰富,但郭寅没有配过,把平生绝学都掏了出来,一开口就是斗气的喘息,被掐住也不示弱,在享受中伺机报复。全部录完翁如晤说,两位老师,非常好,休息一下我们再保一条。
  录音师伸出大拇指:“郭寅下海晚,但他游得是真快。”
  说真的,翁如晤很想给叶展真听听,这位看似社恐曾经见人就跑的男人,如今已经主动设计剧情动作,胆子又大,直接把情感给足,令人……如临其境,目瞪口呆。
  背后的骆宇颂凑近了麦耘恒:“这能播吗。”
  “应该能吧。”
  翁如晤也在这忘情的亲吻里迷失了方向,这都不用被吃葱的粉丝举报,她自己听了都想报警。但如此出神入化的录制效果,翁如晤坐在原地看着音轨的波段生成,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每个人都很投入,每个人都朝着突破的边界又越过了一点,声音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演员们超越了理智到达的地方,她来把这个世界补齐,让这些活生生的人在1997年的香港出现,然后,成为一段让人难以忘记的传奇。
  “猪儿?结束了,你怎么不喊停?我们录得让你这么入神吗?”
  被录音师拍了拍手臂,翁如晤才回过神来:“哦哦哦,休息一下,我们准备下一段。”
  听众们花钱订阅了,就没有让上帝们失望而归的道理,正片播不了就放在花絮,花絮也不允许的话就放在推特,总之绝对让听众亲自体会这段对手戏,再去自由传播——这种“豪车”会被铺天盖地地夸赞。
  从棚里走出来时已经是十二点。一行人太过专注忘记时间,翁如晤连连道歉。出棚时晕乎乎的,可能棚内空气稀薄,也可能是两位演员录制得太精彩,她在走廊大口呼吸了很久还没有完全清醒,身体还发软。骆宇颂抱着平衡车走过来:“猪儿老师,您还好吗,您还站得稳吗?”
  一只手从两个人中间隔开,麦耘恒用力一拉,缺氧的翁如晤顺势靠在了他怀里。她没什么力气,绕在腰上的手插在他的上衣口袋,算作稳住中心。麦耘恒握住她的手臂圈着腰,确认怀里的人还能站稳,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对着骆宇颂从容地解释:“她不舒服,我带她回家。”
  “要去医院吗?”
  “我是她男朋友,所以你担心的事情,我都会一一办妥的。”
  声音不容拒绝。翁如晤还在怀里嗫嚅:“等一下,我还得去跟老师聊一下明天的录制……”
  “放心吧。”声音从背后传来,是郭寅。他声音放得很轻:“她已经把表格列得很清楚了,不用再特意叮嘱。你带她回家吧,连着在棚里闷三天,她好像没休息好。”
  麦耘恒叹了口气:“何止。是最近接连都没有休息,她太焦虑了。我先带她走,明天见。”
  几句话之间产生了微妙的气场,就这样把骆宇颂隔离开来。骆宇颂即便很年轻也能在来往的几句间读懂,他们之间的情谊由时间和默契组成,并且难以被争抢打破。他抱着平衡车和麦耘恒一起等电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所以,您和她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久了,八年前。”
  骆宇颂惊讶地微睁了眼睛。麦耘恒没有解释,只等着电梯降至一楼,手在翁如晤脸颊摸了摸:“我叫了车,我们先回家,到了家直接钻进被窝好不好?我会帮你卸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