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现在看到她醒了,陈冶秋终于发现自己有点儿累了。
  也是难得,最近他一直不怎么睡觉,高强度的工作和自虐般地训练都没让他困过。可在她这儿,看到她了,倒像是到了家,自然地觉得困、觉得累,觉得可以睡上一觉了。
  迷迷糊糊间,他又想起凤栖梧醒来时看他的那一眼和避着他的样子,意识又逐渐清醒。
  她不想见她,因为他莫名其妙的逃避和冷淡。
  可他也无辜,他才是最受伤害的人。
  陈冶秋深深吸了口气,又颓然吐出。
  第97章 把一切告诉我,阿梧
  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护士过来摇醒他,说水挂完了,病人也醒着,可以吃点儿清淡的东西。
  陈冶秋点了点头,打电话让拉克申买点儿清淡的送过来。
  等着拉克申的时候,陈冶秋又去看了凤栖梧。
  门才推开,凤栖梧就缩了起来,转过了身。
  陈冶秋看了她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瞧了瞧,又放下,再看她一眼。
  实在忍不住,陈冶秋问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凤栖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在日本,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好久,他又问。
  听到他声音里的艰涩,凤栖梧皱了眉,依旧装死。
  “阿梧……”
  凤栖梧感到身后的床垫塌了下去,像是陈冶秋坐了上来。
  “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凤栖梧睁开了眼睛,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赶紧再次闭上。
  “说话,凤栖梧。”陈冶秋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应,突然来了脾气,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按在了身下,“你是不是骗了我!你根本就没想过和凤衡离婚!”
  凤栖梧浑身没劲儿,被他这么转过来只觉得少了半边身子似地。头疼欲裂逼得她紧紧皱着眉,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才勉强没让一声痛呼发散出来。
  陈冶秋按着她的手腕,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上过分的热度,他猛然醒悟,凤栖梧只是醒了,烧却还没退。
  他太心急了,现在不是谈论他们关系的好时候。
  松开她的手腕,手在她下巴上一捏,不让她再咬着嘴唇,陈冶秋止不住地叹气。
  “对不起……不说了,一会儿拉克申来了,你先吃饭。”
  他往床边靠了靠,胳膊撑着脸无声坐着。
  “陈冶秋,我跟凤衡提了离婚。”陈冶秋不问,凤栖梧倒是说了。
  只是一开口,嗓子像是被刀片割过。
  陈冶秋回身看向她,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什么时候?”t
  “你来老太太寿宴那天。”她声音很轻,毫无力气,咬字却依旧清晰,“你把戒指丢了的那天。”
  陈冶秋的手下意识攥紧,抓皱了床单。
  她……知道自己把戒指丢在冰湖上了?
  凤栖梧轻轻转回身,背对着他,这样她头没那么疼,心里也好受些:“他同意了。”
  这四个字,重如千斤。
  陈冶秋感觉头像是被火车碾过,脑子里隆隆作响,似乎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只有凤栖梧的话一直盘旋。
  “什……什么?”他头一回有些语无伦次,“同意?他……同意?同意离婚?”
  凤栖梧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你们是怎么谈的?”回想那天他们亲热抱在一起的样子,他实在不理解,这是一对夫妻在谈离婚?
  凤栖梧没有回应。
  “阿梧……”陈冶秋催她。
  “没什么好说的。”凤栖梧深吸口气,“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陈冶秋突然觉得心慌。
  “什么都不重要了。”凤栖梧又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我现在不想离婚了。”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陈冶秋从震惊中回过神,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以及凤栖梧的决定。
  “阿梧。”他想让她看着自己,想起刚才她难受的样子,索性起了身,绕到她面前,俯着身靠近她,“我……”
  一个我字出口,陈冶秋顿住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是他误会了什么,然后武断地将她推开,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她不想再理他,也是应当应分。
  可同时,他也觉得冤。
  他们说话相处的样子一点儿不符合逻辑。凤栖梧是个懂分寸的人,可对凤衡,她明显不同。甚至那天他送她回来,看到的还是凤衡和她住在一起。
  这怎么能是商量好要离婚的人呢?
  这里头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把一切告诉我,阿梧。”
  他想去抚平凤栖梧眉间的褶皱,可指腹刚一碰上,凤栖梧就挥开了他的手。
  “抽屉里有给你的东西,你拿上,然后带着你的医生、你的保镖一起离开这里。”凤栖梧点了点床头柜。
  陈冶秋看向她,有些迟疑着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有一些小东西,眼罩、眼药水、护手霜和唇膏,他知道凤栖梧睡前时常会变出这些小东西来,美美地养护自己一番,又凑过来给他涂。往往涂着途着就出了事,不是她嘴唇上的唇膏被他吃了,就是她的眼罩被拿来派了别的用场。
  如今东西还在,陈冶秋看着却是另一番心情了。
  抽屉里还有一方小小的手帕,里面像是放着几样东西。
  陈冶秋知道,这就是给他的。
  他拿起手帕,展开,把里头的东西铺在手心。
  两枚银戒指,一个五元硬币。
  陈冶秋心里一沉,倏地将手心里的东西握紧。
  “为什么?”他问。
  凤栖梧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问题,即使虚弱,仍是笑了起来:“什么为什么,从你把戒指丢了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缘就断了。陈冶秋,我们到此为止了。”
  去版纳的前一天,凤衡回了趟凤家,一眼就看到工人从冰湖上捡到的一枚戒指,和凤栖梧炫耀给他看过的一个细细的银戒像是出自同一工坊。工人问过老太太等人,确定了不是他们的,又想着可能是哪个来贺寿的客人的,就一直放在桌上没动。
  凤衡把戒指带了回来,交给凤栖梧,让她自己处理。凤栖梧在戒指前坐了一下午,最终把它放进了这块手帕里。
  这样,就算结束了。
  “阿梧。”陈冶秋打断她,“那时……那时我看到你们很亲密,还抱在了一起,我气疯了……我……”
  他着急解释,越解释却越词不达意。
  凤栖梧又笑了笑:“你看到了,为什么不问我?哪怕走过来,当面质问我们。你就这么走了,丢了戒指,不接我的电话,不见我,是你先断了这一切的。你不相信我,不愿意和我沟通,你只信你自己,那就别再和我有什么瓜葛了。”
  陈冶秋胸腔起伏,气息沉重。
  面对凤栖梧的质问,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半分。他深受打击,陷入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之中,也确实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果他能放下无意义的矜持和防备,接她的电话,听她把前因后果说完,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阿梧,现在说给我听。”陈冶秋握住凤栖梧的手,“不……等你病好了,你全部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想说了。”凤栖梧恹恹地说道,“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一个字了,陈冶秋,你现在就走。”
  “阿梧。”陈冶秋还想再说什么,可凤栖梧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再不回应他。
  陈冶秋在床边坐了半晌,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幕幕。
  在凤家,她看到他转身时那受挫的眼神,在车上,她鼓起勇气地抬头却又被他的冷漠喝退时的表情,在地库,她逃也似地奔出车外的仓惶背影。还有更多,一个个未接来电,一个个微信留言,以及每一个想起她又不敢再想她的夜。
  终于,他站了起来,出了卧室。
  客厅传来一些声响,有人在低声说话。
  凤栖梧往枕头里躲了躲,愈发觉得头疼。
  卧室的门重新开了,陈冶秋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头是满满当当的食物和新鲜的果汁。
  “吃饭。”他似乎平静了些,和拉克申说了几句话后,他又记起自己是谁了。
  或者,他知道凤衡同意离婚,又觉得事有可为了。
  凤栖梧深深运气,并不搭理他。
  “阿梧,一会儿还要吃药,先吃点儿东西。”陈冶秋这回不打算妥协。
  他坐上床,把凤栖梧捞了起来,怕她身上疼,动作轻了许多,却不容她反抗。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陈冶秋把托盘挪了过来。
  凤栖梧没力气和他抗争,歪着身子靠着他,却不肯吃东西:“我说了,请你马上离开。”
  “你好之前,我不会走的。”陈冶秋也很坚持,“先吃东西。”
  “陈冶秋。”凤栖梧恨声道。
  没什么力气,她再大的脾气发出来也不过像是撒娇,这会儿倒是让陈冶秋止不住勾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