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觉得或许谢英声也不是个合适的对象,毕竟她想探究他的事儿,又实在矫情。
  “谢小姐,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陈冶秋起身,椅子腿儿在地上划出一声轻响。
  “师……师哥……”谢英声也跟着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胳膊。
  陈冶秋侧开身,躲开她的手。
  谢英声收回手,放在身前紧紧攥着,终于颓然松开,像是丢弃了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一般。
  “你的提议,如果现在还有效……我可以接受。”她抬起下巴,让自己和陈冶秋不设防地对视。
  或许过了几秒,又或是几分钟,周遭静得像是能把谢英声吞噬殆尽。
  她抿了抿嘴唇,不想在陈冶秋思考他们的关系时显得太过狼狈。
  “是吗。”陈冶秋终于有了回应。
  他的眼睛扫过她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招呼了李纯真过来:“送谢小姐回去,以后她有什么事儿找你,当我的事儿去办。”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用婚姻这种古老又幼稚的筹码去撬动自己的体面和对陈家的掌控,他觉得性价比非常高。
  李纯真看看陈冶秋,又瞄瞄谢英声,心里明镜似地点了点头,朝谢英声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小姐。”陈冶秋叫住颓丧转身的谢英声,“有野心不是坏事儿,不必遮掩。”
  谢英声离开后,陈冶秋又在会所里独自坐了会儿。
  他想着一会儿给老爷子打个电话,告知一下他的决定,老爷子也好消停下来,不再到处给他找不痛快。
  屏幕亮起,还是刚才谢英声打来电话时未切换的画面。
  是凤栖梧的电话。
  他想起原本t的安排,手指自然地按下了通话键。
  可又一次,他发现自己被拉进了黑名单。
  陈冶秋皱起了眉头,但想到凤栖梧就是个今儿使劲儿好,明儿又样样坏的性子,最终只能烦躁地挂了电话,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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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李纯真第一百次从后视镜里看谢英声。
  陈冶秋和谢英声的交易,他能猜个大概,可他有些不明白,两个人明明已经谈崩了,却又为什么突然峰回路转,谢英声咔嚓一下成正宫娘娘了。
  他更不明白,既然都得到了想要的,为什么谢英声此时看起来又是那么沮丧。
  “谢小姐……”趁等红灯的空儿,李纯真开口,想了想,又改了称呼,“夫人……”
  谢英声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倏然收回,茫然地看向后视镜里李纯真有些讪讪的笑脸。
  这个身份,是她要来的。
  可听上去又是那么讽刺。
  “我们只是谈妥了,还没真的结婚。”深深吸了口气,谢英声纠正他,“还是叫我谢小姐吧。”
  “好的,谢小姐。”李纯真点了点头,劝道,“陈总对自己人其实不错,嘴硬心软,等你们相处久了,说不定……”
  “说不定……”谢英声笑了笑,“连你也觉得是不一定的事儿。”
  李纯真扁了扁嘴,心说什么叫连我也觉得啊,我堂堂第一秘书,对陈大老板的了解比你们可要深得多。要不是我是男儿身,谁又能比我更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拿下他。也亏得现在是新社会,要是搁以前,我可是司礼监总管大太监,你们这些正宫侧室可都是要巴结我的。
  虽然心中腹诽,可看到谢英声脸上显而易见的落寞,李纯真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第34章 耳边
  “所以呢?”陈冶秋坐在休息室里,听着李纯真向他汇报昨天把谢英声送回去时的状况以及自己的疑惑,一时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李纯真挠挠鼻子说:“我只是不大明白,谢小姐既然不是很情愿和您只做表面功夫,又为什么会突然答应。”
  “你以为她是突然改变主意的?”陈冶秋睨了他一眼。
  李纯真一愣,心说这里头还有什么故事?
  “这本来就是一个两厢情愿的买卖。我没有为了让她嫁给我,逼得她家破人亡,她的选择有很多。”距离论坛开始还有些时间,陈冶秋没什么事儿,索性给李纯真答疑解惑,“没有逼到绝路上做出的选择,就是她最开始的选择。她说那么多,什么情什么爱,只不过是在抬价码,给自己争取更多罢了。”
  “明白了。”李纯真噢了一声,“谢小姐想试试能不能既要陈太太的名儿,又要陈先生的人,这就是她的野心。”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陈冶秋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
  谢英声道行太浅,手里没有更多的筹码时就来找他博弈,最终只是被轻松拿捏,原本的优势地位成了她上赶着求来的结果,她恐怕现在回过味儿来,也追悔莫及。
  凤栖梧却不大一样,在她面前,他才是时常措手不及的那个。
  “陈先生,该您上场了。”休息室门被敲开,凤淼出现在门口,亲自来请陈冶秋。
  陈冶秋站了起来,经过凤淼时,他停下脚步,问道:“听说你家最近出了点乱子?”
  “嗨。”凤淼挑了挑眉毛,嘴角却是向下,“别提了,我姑都焦头烂额了。这不,案子今儿开庭,为了不让媒体死盯着那事儿,也挽回点儿股价,我和我爸都得豁出自己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是吗。”陈冶秋顺着话茬又问,“老太太那儿怎么样?”
  “刚出事儿的时候气病了,离不开人,我嫂子就成天照顾着。”凤淼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嘴里不停,“现在每天门口堵着媒体,奶奶也就不让我们去了,大家倒是都轻松点儿。”
  陈冶秋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凤栖梧最近歇下来不用成天在凤家尽孝,他比谁都清楚,不然李纯真送来的东西也不会这么快消耗掉,他的厨艺也不会稍有进步。
  走到侧台,几人停了脚步,等着主持人说完开场。
  “结束后请陈先生一起吃饭。”凤淼朝陈冶秋微微侧身,朝他伸出手,一双丹凤眼自下往上掠过,定在他脸上。
  陈冶秋毫无察觉似地接过她手里的耳机,往耳朵上戴,却没有回答她。
  李纯真刚想上前替他戴耳机,就被凤淼挤开了。
  凤淼替他调整着耳机,玉指纤纤,有意无意碰触着陈冶秋的耳廓。
  陈冶秋微蹙着眉,抬手挡开她:“凤小姐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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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步上台,陈冶秋在掌声中落座。
  旁边已经稳坐如钟的是凤淼的日本客人铃木,陈冶秋第一次见。
  无缘无故地,他觉得这人挺烦。
  主持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终于轮到嘉宾出声。
  铃木起身鞠了个躬,握着话筒说了套敬语模式下长篇大论的感谢词。
  耳机里响起同传的声音:“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我是铃木一郎……”
  陈冶秋身子一僵,眼睛鹰隼似地在会场上逡巡,只需几秒,目光便落在了二楼正对着他们的一个玻璃房间。
  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坐在桌后,嘴巴似在话筒后一张一合。
  人离得远,声音却近,就在耳边。
  像几天前她趴在他背上,一边咬他的耳垂,一边和他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他呼吸有些起伏,幸而理智在线,及时按住了再看一眼的冲动。
  铃木又说了些话,她也继续在陈冶秋耳边轻言细语起来。
  口齿清晰,声音清亮,偶尔有几个懒音顺着贝齿红唇滑出来,是她不经意的小习惯。
  陈冶秋想去摸摸耳朵,好减缓直刺耳膜的震动感,手抬起来,虚虚划过耳廓,最终只是重新调整了一下耳机。
  台上的他,依旧是个风度翩翩、斯文有度的富贵人,谁又能知道此时他绰约风姿下龌龊又卑劣的想法呢。
  台下响起掌声,宣告铃木的发言结束。
  陈冶秋耳中的声音也随后停了下来。
  他余光瞟见二楼的人似乎深深吸了口气,肩膀起伏,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
  他笑了笑,像是听到她说了句常说的话。
  累死了。
  轮到陈冶秋发言,主持人照例向台下观众介绍他,语毕,却久久不见陈冶秋回应。
  主持人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以为陈冶秋这样的讲究排场,又邀请了一遍。
  陈冶秋从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中回过神,接过话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流利开口。
  他说的不多,但内容严谨,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个将来要掌舵亿吨巨轮的体面人该有的智慧和克制。刚才的小小走神,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意外。
  他说话时,耳机里不再有凤栖梧的声音,大概此时她只服务于铃木。
  原本还有十几分钟的内容,陈冶秋就此收住,不再继续了。
  之后的对谈环节,陈冶秋发现耳机里的声音变成了个男人,凤栖梧应该是到了压力极限,找地儿歇着去了。
  陈冶秋不再把重点放在耳机里,只听着翻译随意说几句,打发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