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门“咔哒”一声打开,她小心翼翼跟上去。
  什么都还没看清,就听见一声骨肉相撞的闷响,然后一个野兽一样的黑影猛地撞进来,把林时钧撞在地上,凶狠的拳头钢铁一样锤下去。
  被压制住身体的林时钧疯狂地咆哮,一掌掐着撑住梁肇元脖子,却不还击,嚎得像在狂笑,是愤怒,是嘲讽。
  他们是两头最愚蠢最粗野的低等动物,程心恐惧至极,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困在怨恨里逞凶斗狠的15岁少年,她害怕他为了她再次变成一个坏孩子,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拉拽梁肇元的衣服,抱住他的手臂,他的腰,拼了命阻止他继续伤害林时钧。
  她的力量怎么可能比得过发了疯的男人,只是他还没全疯,还有残存的一丝理智怕伤到她,他被她扯着拽起,她挡在他和林时钧之间,狠狠推他胸膛,把他往门外推。
  “走!出去!我们出去说!”
  梁肇元被她推着一步步往后退,在失焦的视野中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红唇娇媚,长发有些凌乱,酒红色丝绸睡衣更加凌乱,从肩头滑落,肤白胜雪,美艳不可方物,是他从没见过的她。
  他痛到失神了,被她猛推出门外,看着门在她身后关上的那一瞬,林时钧抹着唇角的血嘲弄地笑看他,他怒火中烧,身体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动弹。
  她的眼神把他钉住了,这样冷漠这样沉静地注视着他,好像在注视一个陌生人。
  “你疯了吗?!”她拢紧衣领抱着臂看他,声音压得很低,
  像是怕邻居听到,又像是嫌恶极了他,“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出轨的是我!你骂吧,你打我一巴掌都行,欠你的我还给你,通通还给你!账算完了我们一拍两散!”
  他眼眶红得可怕,颊肉都在抖,头发全乱了,毛呢大衣底下的米白色毛衣,她送给他的毛衣,也被扯得松垮变形,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把她往电梯方向拽。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我们回家。”梁肇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疯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
  程心被他拖着往前带,用全身重量去抗衡都抵挡不了他的劲力,她急躁起来,手脚并用地挣扎,口不择言地挣扎,“你听不懂人话吗?你没有自尊心吗?你要我把林时钧喊出来把所有邻居都喊出来吗?”
  她想,就算是圣人都不可能忍得了她。
  他更不是什么圣人,发狠一拽,她跌进他怀里,又被粗暴地摁在墙上。
  “你不要骗人了程心!你太会撒谎了!你觉得我会信吗?”他掐住她脸颊,掐得她生疼,逼她看着自己,“这次又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梁希龄?那个老骗子是不是找过你?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啪——”程心一个巴掌扇过去。
  “他是你爸!不是像我那种三不管的爸,是费尽心力栽培你的爸爸,你这样直呼其名你尊重过他吗?”
  程心知道她瞒不过梁肇元的,梁希龄一出手他立马就能猜出来龙去脉,这记巴掌也没有多上劲,角度不对,发力不对,但她要的是撕碎他的心,要的是让他知道,她的心是冷透的。
  她要让自己成为被冰雪女王带走的加伊,心脏上插满魔镜碎片,冻作坚冰。
  作者的话
  灶儿暖
  作者
  07-28
  特别通知今晚10点再加更一章心心是比锋刃更加坚固强大的剑鞘
  第96章☆、96我们都不应该掉眼泪
  “没错,梁董是找过我,我们一拍即合,互惠互利!”程心在他紧箍的掌心里昂着头,从丝绸外披的口袋里抽出手机,点划着翻开银行账户明细,让他看清楚。
  “五千万!我辛辛苦苦干一辈子能攒下多少钱?”她在他臂膀围成的牢笼里笑得发颤,“梁董是大善人,短短两百多天,开了这么高的价格来买断,傻子才会拒绝!”
  梁肇元只是瞥了一眼那个数字。
  “你跟我说你是为了钱吗?你觉得我有这么傻这么不了解你吗?”他挥手推开挡在眼前的手机,迫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要看真正的她。
  但她竟然没有闪躲,而是冷笑起来,“对,你是了解我,我是不喜欢钱,我觉得钱很丑陋,但没有钱的我们更丑陋,我和我妈因为没有钱受尽了苦难和冷眼!林时钧为什么会投靠吴光尧?因为过去十多年他为了帮家里还债吃尽了苦头!林时钧为了往上爬那么一点点,铤而走险,我这么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五千万,我为什么要拒绝?我想活得漂亮点,我想我和他都能活得漂亮点!”
  他说不出话。
  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睛暗沉得可怕,汹涌着纷杂的情绪,努力消化她说的每一个字,程心不知道他信了没有,但他箍着她脸颊的掌心一点点松开了。
  “五千万算什么?”他声线喑哑,扭曲,像崩了弦的乐器,“我可以给你更多。”
  没有等她回答,他抓了她手就要走,好像要逃离,带她逃离这个贫富悬殊的浮华世界。
  程心没有反抗,没有招了,谎话都要说尽了,她只能说真话了。
  “我累了。”
  她被拖着走,边走边笑,“我真的累了,跟你在一起太累太累了!”
  他脚步滞住,一步都动不了,背对着她。
  “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耗尽了我的心力,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们之间的差距,家世也好,工作也好,甚至连健康也……”
  “我不在乎!”梁肇元猛地转回身握住她肩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在乎,我心里眼里一丁点都看不到这些,一丁点都不在乎!”
  “看不到就不存在吗?”程心笑着摇头,“不要这么幼稚,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审判着像我这样的人,你当然看不到,可是我要冥思苦想怎么回报你的心意,怎么顺从你的安排,怎么承受你的身体,怎么匹配你的身份,怎么讨好你的亲友!我也妄想过自己能做到,就能通过你获得你所拥有的一切,但我高估自己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这样活在审视里,连我的身体,我的基因,我的妈妈,唯一的妈妈!都要一起接受审视!我快要窒息了!!”
  既然做戏,就要求真,求九成九的真。
  不是七分真三分假,是九分真一分假。
  只有说不爱他是假的,但她是真的累了,眼角眉梢声音身形都透着浓浓的疲惫,比他出国前瘦了那么多,只穿着丝绸睡衣,在没有暖气的过道里缩起单薄的肩膀。
  他什么都可以不相信,不在意,爱林时钧也好,爱钱也罢,真也好,假也罢,他就当自己瞎了,聋了。
  可是她说她累了。
  她干涸的眼睛里只有血丝,没有眼泪,但比眼
  泪更让他撕心裂肺地痛。
  “对不起,对不起……”梁肇元反复在道歉,把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不管她怎样挣扎也强硬地裹住她。
  “是梁希……梁董说了什么对不对?不管他说了什么,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生气你打我好不好?”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摔,又按在唇边吻,“我去找他!我让他向你道歉!亲自道歉!”
  “道歉?”程心挑眉嘲弄地看他,“你凭什么让他道歉?像个失智的未成年人那样大吵大闹吗?”
  他眼底跳跃起暴烈的情绪,“凭他需要我!只能靠我!我真要跟他硬,我离开仁衡,他什么都得答应我!都得求我!我们就是要在一起,他能拿我怎样?他管得了我吗?!我从来没有违心做过任何事!谁都拦不住我!”
  这是她最害怕的情况,眼前的男人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她几乎能感同身受梁希龄的痛心。
  “需要你?只能靠你?”程心冷笑着摇头,“你太看轻你爸了,他是看重仁衡,但看重的是仁衡未来的发展,不是单纯只想握在自己手里!梁董跟我说得很清楚,如果你发疯,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赶出去……”
  话音未落他就驳回来,“赶出去就赶出去!我靠自己也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
  “很好的生活?”程心咬牙猛地挣开他的手,尽力表演着市侩和物质,“你靠自己几年能挣够五千万?你买一颗钻戒就刷爆了自己的卡!没了你爸你什么都不是!你还能买得起百万千万的珠宝吗?还能开豪车,住豪宅吗?”
  他多想大声喊出来“我可以”,承诺她一切美好,但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离了仁衡,哪怕他再努力,也企及不了梁希龄的高度。
  有那么一瞬,他的理智回复了些许,他看见梁希龄像座大山一样伫立在眼前,他以为自己是虎,是狮,在山顶耀武扬威,其实丢进平原,丢进峡谷,他连自己的一方领地都没打下来,又怎么保护她,怎么给她好的生活。
  “我进研究所,进cro,或其他生技公司,也能有百万年薪……”他试图承诺,却更像是在乞求,“我们不要管他好不好?你给我几年时间,我可以赚更多,我可以给你尽可能优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