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从贵州考到上海那年,我后妈把我锁在房间里,我爸也不管,我半夜砸窗户跳下去才跑掉,结果留了这么大的疤,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傻呵呵地去求我爸拿学费。”
  徐良风放下裤腿,平静地喝了口茶,“女人要立足,可以疯,可以坏,可以狠,但绝对不能软。”
  作者的话
  灶儿暖
  作者
  06-20
  梁总有没有好好听讲呀,记一下重点,后面都要考的!p.s.下一章讲讲心心很重要的青春期~
  第54章☆、54大错特错
  程心和徐良风共事五年,从来没发觉她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
  她普通话没有一点口音,上海话也很流利,打扮干练又chic,做事雷厉风行,无论在演播室还是编辑室,都像一把游刃有余的快刀。
  但徐良风告诉程心,这一切之所以能够成真,都是因为她在17岁那年,学会了“不回头”三个字。
  在徐良风幼年的记忆里,女人生娃和母猪下崽没什么分别,避孕意识是什么玩意儿村里人听都没听过。
  很可惜,她的母亲个子矮小,骨盆太窄,不是个身强力壮的生育机器,生她的时候已经去掉半条命,生第二个夭折,到了第三个,身子哪里还能撑得住。
  没了老婆的男人猴急地张罗第二春,头七还没过就去相亲。
  用徐良风的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再生出带把的猪崽就更不得了了!多夹一块肉要被打,农活干得慢要被打,弟弟撕她课本她反抗要被打,每学期开学伸手要学费要被打,高中是她跪着求她爸让她读完的,她以为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她还能故技重施再求一次,但她低估了继母的妒意和父亲的狠心。
  她花了十七年看懂了人性的恶,又花了二十年学会自力更生和铁石心肠,在父亲后妈带着两个弟弟几次找上门来托她办事时,平静而发狠地扇小孩巴掌,美其名曰“教育熊孩子”,扇到她后妈哭到昏厥,扇到他们再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她。
  永远不要心软、不要服软、不要手软,徐良风一字一顿地叮嘱程心,这是爬出深渊的唯一方法。
  程心躺在只开了床头灯的小卧室里,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反反复复地背诵这十二个字。
  明天周一还要上班,她打算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
  她刚把灯熄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睡了吗?】林时钧问。
  已经11点,她有点困了,本来想装作没看到,林时钧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你不用瞒我,我知道程海峰给你打电话了。】
  程心瞬间清醒,点开聊天框“啪啪啦”打字。
  【你怎么知道?】
  聊天框上方反反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半天,只发来一句话【你妈睡了吗?方便的话语音聊聊。】
  她侧耳听听隔壁房间隐约的鼾声,蹑手蹑脚溜下床,把卧室的房门轻轻掩上,又钻进被窝拨打语音通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点像小时候他们瞒着父母,盖着被子,偷偷跟对方发消息聊心事,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比较青涩,不敢打电话,发的也大都是些多愁善感的矫情文字或者无厘头笑话。
  林时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其实白天见面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只是看你脸色不好,但当着外人,我就没问。”
  他说的外人,显然是梁肇元。程心庆幸他多想了一层,没顺口多话,本来让叶梦澜负责离婚官司就已经让她很不自在了。
  “那后来呢,你哪来的消息?程海峰在老家闹了?”
  程心很紧张,荣城是个小地方,清江镇更是十家同姓,同气连枝,过去街里街坊同事同学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她已经离开很多年,跟程海峰更是疏离,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暂时还没有……”林时钧完全明白她在怕什么,叹了口气,“但他找上我爸了。”
  她两眼一黑,“高中到现在都十多年了,他疯了吗?!”
  电话那头林时钧笑笑,听不出是无可奈何还是不好意思:“他好像……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
  回忆洪水决堤般涌进程心脑海,这是个从高中开始的误会,当年没解释清楚,后来没机会解释,没想到时至今日又死灰复燃。
  在校风严谨的荣城一中,他们的关系确实太亲密了一些,林时钧父母又都是本校的老师,他爸爸还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就被第一时间抓去进行了思想教育。但“教育”的结果却完全偏离了早恋问题,演变成两个爹的明嘲暗讽,互相贬低。程海峰一个跑物流的,打嘴炮当然干不过林友柏这个当老师的,转头把所有无能狂怒发泄在程心身上,骂她“倒贴给别人都不要”。
  “他找林老师说什么了?”程心不自觉绞着被子,呼吸都不利索了。
  “也没说什么……”林时钧尽量轻描淡写,“就是把我爸当准亲家了,叫他管管你,但我爸跟他解释清楚了不知道你的情况,他问不到什么就挂了。”
  程心不知道林友柏是怎么跟程海峰“解释”的。在她印象里,林老师一直不太喜欢她,她一直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林老师才急着把林时钧送出国。而站在程海峰的角度,他显然还以为她读完大学不找工作却跑去留学又是在“倒贴”林时钧,能有钱念完硕士,有条件在上海生活,还有本事撺掇爸妈离婚,也是因为终于“贴”上了。
  从小到大,程海峰总是很容易找到她的弱点,把她好不容易缝补好的自尊心又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对不起,莫名其妙把你们也牵扯进来……”隔着电话,程心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说什么对不起!”林时钧声音温柔,“我们小时候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枪口一致对外!说起来,程海峰还欠我一条狗命呢!”
  “什么狗命?”程心没反应过来。
  林时钧有点失望:“你忘了?小土豆……”
  “哦小土豆!”程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怎么会忘?那是她养的第一只小狗。
  初三上学期,她和林时钧一起放学回家,在校门口的绿化带里捡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金毛,没奶喝又淋了雨,差点断气。他们找了纸盒、毯子和牛奶,养在操场角落灌木丛里,每天上下学和课间操都要偷跑来看两眼,总算救回一条狗命,但这么藏在学校里迟早被校工发现,他们动了抱回家养的心思。
  但林时钧家教严,不让养狗,程心家因为程海峰不常回家,氛围倒宽松一些,小金毛就跟了她。林时钧零花钱多,包了狗粮,隔三差五来她小区付费撸狗。
  头两个月都挺平静,程海峰偶尔回家看到,会开一开“吃狗肉”的玩笑吓程心,但也没反对。小金毛慢慢长大,程心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土豆”,盼着它有一天能长成“大土豆”保护自己和妈妈,但这个心愿永远地死在了她初中毕业的前夕。
  程海峰因为生意不顺,赔了一大笔钱,喝得大醉,回到家又摔又打还不够,把怒气洒在一只狗身上,打开门,一脚把小土豆踹到楼下。
  他踹得太用力了,小土豆从楼梯拐弯处的阳台飞了出去,程心哭着跑下去的时候,温热的尸体摔成了稀巴烂。
  就像她的整个童年一样稀巴烂。
  十四岁的小孩什么也做不了,她哭到快昏过去,林时钧大吼大叫着要找程海峰算账,要告诉他爸,告到学校,告到警察局,最后在大人们一片“小孩子胡闹”的目光里,自己吞掉了委屈。
  十几年了,再深的伤口也结痂了,没想到林时钧还念念不忘,这么记仇。
  “你们提离婚,程海峰一定不会甘心分掉财产,开庭前他如果敢来骚扰你,你跟我说,我跟他也有旧账没算完。”他口气忿忿,但程心知道他只是想借小狗的名义来为她出头。
  心意她领了,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不计后果地搅合在一起让大家都惹一身腥,“你介绍叶律给我已经是帮了大忙,别再掺和进去了,到时候程海峰又要误会,再去找你爸,事情越搞越大!”
  “误会就误会……”林时钧轻声笑笑,“也让我爸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程心一头雾水。
  林时钧沉默片刻,“我们还在一起的心理准备。”
  程心懵了,她不理解林时钧的意思,也不想去理解。
  他在电话那头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音,突然笑着抱怨起来,“我出去以后和国内那些同学几乎都断了联系,结果我现在又回来了,我爸妈快急死了,天天催着我找对象,我们以前那些同学,只要是在上海的,巴不得全揪出来让我挨个去吃饭!让他们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老同学,他们多少能少催一点……”
  她听着他声音从听筒里絮絮叨叨地传过来,脑子已经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