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几岁?!”医生直接打断她质问,“你这么年轻怎么可以直接开刀?就我早上的一个患者,开了刀,没月经了,amh0.01,fsh100多,你说怎么办?你去找谁哭都没有用!你敢这样搞吗?!”
  乔思悦半天说不出话,嗫嚅着挤出半句:“可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生……”
  “决定权在你……”医生叹了口气,“但我见过太多太多鲜活的例子了,都是开刀了,卵巢不好了,再来求医生想办法!你要想清楚,有的选择没办法回头的!卵子是不可再生资源,是妈妈生我们的时候就有的了!非常非常珍贵!千万不要轻易手术!”
  程心看乔思悦眼眶几秒就红了,赶紧哄她,“别怕别怕!现在冻卵还有希望的,你认真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的困难放弃,趁现在还有机会努力一下,不要让自己后悔!”
  医生突然转头看程心,“你们是姐妹吗?”
  程心摇头,医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忍不住提醒她们,“不要只让一个人受苦啦,如果有合适的精子,另一个人也是可以受孕的啊!”
  乔思悦尴尬地笑笑,“我有男友的。”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这事刚分手。
  “哎呀!怎么不早点怀!”医生可惜地连连摇头。
  “其实这个病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怀孕!像那些巧囊比较小的患者,我都是劝她们趁还有机会自怀的时候赶紧结婚,赶紧备孕!有些人怀孕以后,巧囊是会缩小甚至消失的,自己就治愈了,多好?像你这样一直拖,拖到巧囊越来越大,卵巢受损越来越严重,怀不上了再来找医生,又要手术,又要冻卵,又要试管,多遭罪?”
  “可也不能为了治病就匆忙结婚啊!”乔思悦忍不住低声反驳,依然坚持她的不婚主义,“而且……婚姻也不是什么必须要有的东西……”
  医生无奈,“你们这些小女生喔,追求独立是好事,谨慎进入婚姻也是对的,但是你不一样!得了这种病的女孩子一定要改变自己的思维,做好人生规划全部推倒重排的心理准备!别的事都可以往后排,生育的事千万千万不能拖!一拖就彻底没机会了!”
  乔思悦半天说不出话,医生又苦口婆心地劝:“卵巢是等不了你的!要生到宝宝,35岁以下最好要冻16个卵,35岁就要冻24个卵,但以你现在的情况,能冻10个卵就不错了!你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其实更好的办法是冻胚胎,成功率更高,但是需要有合法配偶提供精子,可以的话最好赶紧结婚!不然我就先给你保卵子,能冻几个冻几个,我给你尽量做,尽可能保住
  你的生育机会!以后要不要小孩是你自己的决定,但做妈妈的机会是很珍贵的,一定要想清楚!”
  走出诊室的时候,乔思悦和程心都有点被吓到了。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打拼事业、享受生活的大好年华,恋爱中酸甜苦辣还没尝够滋味,摩登都市的浮华还没看尽,生育好像还是个挺遥远的话题。
  突然一眨眼就到悬崖边了,脚都发软。
  “真的一个字都不打算跟陆卓诚说?”程心犹豫了半天,试探着开口。
  “都分手了,还说这些干嘛……”
  烧鸟店聚餐那天,乔思悦起了个大早,把衣服、摆件、玩偶、化妆品、护肤品……所有她能带走的个人用品全都压进大行李箱里。
  陆卓诚出了五天差,搭了红眼航班回来,进家门的时候乔思悦已经收拾好了,拉着他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很平静地告诉他,她要分手。
  他不理解,觉得她又在闹脾气,打着哈欠问她自己又哪里惹她生气了。
  乔思悦嫌他不够严肃认真,一条条跟他翻旧账,从他爹妈的外地户口,翻到他读博时她付的房租,从她一个不吃辣的上海土著要陪着他吃水煮鱼,翻到她凭什么放着静安寺的大房子不住陪他窝在出租屋。
  越了解对方的人,越懂得刀扎在哪里最痛。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门的时候,陆卓诚没有挽留,只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所以呢?你怎么回他的?不会就这么默认了吧?”程心越听越着急。
  乔思悦装酷地撇撇嘴,“默认的效果怎么够!第三者的杀伤力可是最大的!我回了他一句,‘十年了,你不腻吗?’,怎么样,带不带劲?”
  “带劲个头!”程心忍不住骂她,“何必搞成这样?伤人又伤己!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了,对他就不能有点信任吗?”
  “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就放手的人,会愿意陪着你一起掉进黑暗吗?”乔思悦反驳。
  程心觉得她说得也太绝对,“人性不能用这种方式去考验,感情遭到背叛和生活遇到困难,这是两码事!人心也是肉长的,你这么骗他,故意扎他心窝子,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打住打住!”乔思悦不想听下去,作势要捂她的嘴,“劝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呢,不照样谎话张嘴就来?这时候就不怕伤害别人,伤害自己了?”
  “我跟你们的情况能一样吗?”程心脸上一热,“你们谈了十年,我就一个晚上……”
  “两个!”乔思悦伸出两根手指提醒她。
  程心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是找个时间跟陆卓诚好好聊聊吧,实话实说!风姐说得对,这么多年感情,他有责任陪你一起面对,我看他也不是那种遇事退缩、薄情寡义的人,如果他真承受不住选择放手,你可以骂他打他跟他断个干干净净,但你不能自己先把路给堵死了!你得给他一次做选择的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万一他就是那样的人呢?”乔思悦苦笑,“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保证同床共枕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就算现在负责,以后感情就不会变吗?”
  “你别这么悲观!”程心还想再劝,“你和陆卓诚不一样,从大学开始你们就……”
  乔思悦打断她,“你和林时钧从初中开始就互相喜欢了,算得上青梅竹马吧,你了解他么?他那几年从国外发了多少信息给你,跟异地恋有什么区别,结果呢?”
  程心一个字都回答不了。
  时隔五年,程心还能清楚记得tina的眉眼,像小猫一样,黑色眼线挑得很高,在八月伦敦的盛夏骄阳下,香槟色的亮片,金粉色的短发,都在闪烁。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林时钧喜欢的原来是这种类型的女生。
  热烈,大胆,前卫,浓墨重彩,她完全不是对手。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测的迷题,乔思悦和陆卓诚从大学到奔三做了十年的恋人,程心和林时钧从初中到高中做了六年无话不谈的朋友,林时钧和tina相恋五年连婚都订了,依然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沉默地走到医院大门口,程心掏出手机打算叫车把乔思悦送回家,被她拦住:“你晚上不是还要赴林时钧的约?大场合,还是抓紧点时间,不要迟到,留个好印象。”
  程心笑,“你不是不喜欢林时钧么?”
  “笨蛋!”乔思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世界上只有林时钧一个男人了么?那个校友会活动简直是青年才俊集中营,我都想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给我浪费了!”
  严格来说,晚上的活动不属于联谊性质的校友会,而是一年一度的“伦敦政经-牛津中国论坛”,从早上开到晚上,分成四五个分论坛,每年都要邀请数十位政、商、学术界的知名校友做演讲嘉宾,与会者多是各大名校的海归精英。
  和这些大佬相比,程心只是个很普通的小卡拉米,靠寒窗苦读勤工俭学换来这一纸文凭,一段海外实习作背书,才能争取到国内一线城市大平台待遇不错的工作机会,已经是小镇做题家这一生能企及的最大飞跃。
  所以当林时钧提出想借着论坛活动的机会,介绍离婚律师给她认识时,她略微有点迟疑,不喜欢硬撑门面应付这种高端社交场合。
  但林时钧的意思是,海归圈子很看重校友关系,双方都有留学背景,在校友活动这种场合见面,更容易熟络起来,活动结束后还可以顺势续第二场,再谈私事,拉近距离。
  他说的很在理,但也更让程心紧张。听说对方是今年受邀演讲的嘉宾,是林时钧以前刚闯入“银圈所”打拼时认识的前辈,牛津出身,父母一个在法学院,一个在市高院,来头不小,还是个律政俏佳人。
  和这样背景的人打交道,自己也不能太输阵,既不能被对方看轻,也不能太高调喧宾夺主。
  跳槽后,那些专门用来应付大型活动的衣裙失去了用武之地,空有精贵的形貌,既不舒适,也不耐穿,越贵越娇气,很难伺候,统统被她收进了衣柜底,但这次情况特殊。
  文明社会,社交如战场,衣妆仪容也是武器。
  她把压箱底的衣服都翻出来了,一件件试,可惜不是颜色太明丽,就是设计太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