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该说不说,这床榻的质量确实很不错,不愧是长公主府出品。
  砍这么久。
  正想着,府门口显现一道身影。
  花琦缩缩脖子:“殿下,丞相大人回来了。”
  苏曦抬眸望去,只见陆景安原本踏过门槛的脚一顿,然后又恢复如常走进院内。
  他清冷的眸子扫视一圈后,定格在苏曦身上:“殿下?这是?”
  苏曦站起身,拍拍手,双手抱臂看向他。
  “如你所见。”
  陆景安目光扫过一地狼藉,面色毫无波澜地走向书房。
  书房原本放置床榻的位置此时光秃秃的只剩地面,他又将视线落在桌面上的资治通鉴,转头时玉冠轻晃。
  他站在原地静立片刻,转身走回院子,看着坐在椅子上慵懒欣赏下人劈柴的苏曦。
  “怎么?”苏曦好整以暇抬头看向他。
  陆景安静默,片刻后只问了一句:“柴可够烧?”
  “够又如何?”苏曦勾唇,看向他:“不够又如何?”
  他语气平静地像在讨论今日吃什么:“若够,便省了买炭的银子。若不够……”顿了顿,“明日本相让人送些木柴来。”
  “总不好让偌大个长公主府,连柴都没有。”
  苏曦轻瞥身边的花琦,果然看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苏曦抬手指关节轻叩在她的脑袋上,换得她一声轻呼。
  “呀——殿下。”花琦摸着额头,看见苏曦揶揄的眼神后,吐吐舌头,压低声音:“殿下,丞相大人果真与您说得一般。”
  她声音不大,但仍然清晰,院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包括了陆景安。
  陆景安眼神轻飘飘在花琦身上绕过,然后又绕回苏曦身上。
  “殿下既嫌这榻碍眼,与臣说一句便是……”他斜睨院中热火朝天劈柴的下人们,“也免得殿下如此劳心。”
  苏曦站起身,朝着花琦眨眨眼,转头看向陆景安时,面色也恢复淡然。
  陆景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色微暗。
  “正巧,本宫有件礼要送你。”苏曦抬头,眯起眸子迎向冬日的阳光。
  直到花琦捧着带珍宝阁印记的木盒走出时,陆景安视线在那印记上停留片刻,眸光冷冽后收回。
  “怎么,丞相不看看?”苏曦漫不经心,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闭眼晒太阳。
  花琦捧着木盒,眼底满含期待:“丞相大人快打开看看,这可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呢。”
  “心意?”陆景安原本毫无情绪的声音忽而沾上些嘲讽:“殿下莫不是当臣这儿是养济堂……”
  他手指在那珍宝阁上的印记抚过,声音更沉:“将军不要的,便往臣这儿送?”
  苏曦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丞相,你吓着花琦了。”
  “花琦,你把盒子打开,给丞相看看。”
  花琦被陆景安的气势吓的脸有些发白,听到苏曦的话忙不迭将盒子打开。
  盒中软垫中正静静躺着精致的琉璃博山炉,在阳光下散着微微的光线,耀眼异常。
  陆景安身形一顿,垂眸细看。
  “丞相。”苏曦抬眸间眼眸如霜,一如昨日般冷漠的眼神,“好口才,讽刺起来还真有丞相自个儿的独一套。”
  “可昨日丞相,怎得就没有在本宫面前这般……”她缓缓站起身,从盒中拿起博山炉,举起对着阳光,“尖牙利齿?”
  陆景安缓缓闭上眼,似在调整情绪,再睁开时只余一片清明。
  “殿下说的是。”他声音平稳,不复嘲讽,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错觉,“臣只是未曾想……”
  他目光掠过精致的博山炉,复而落回苏曦脸上:“此等贵重之物,竟是为臣准备。”
  苏曦眼底浮起同样的讽意,她举起博山炉:“既然丞相觉得这是‘别人不要的东西’,那本宫不如砸了干净!”
  “殿下——”
  她手腕扬起的瞬间,他原本挺拔如松的站立不稳,脚猛然朝前迈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
  他目光染上一层清晰可见的寒意,重新站得挺直。
  “既然是殿下‘费心’为臣准备的……”他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却压抑不住地弥漫着不悦:“那臣便却之不恭了。”
  苏曦将手臂收回,微微挑眉:“怎得好似本宫逼迫你收礼一般?”
  陆景安不语,没回应她的挑衅。
  她走到陆景安身边,将博山炉放在他手中:“不过是偶然逛珍宝阁,觉得这物件……”
  语调顿了顿,她似有若无看了眼陆景安。
  “甚配丞相。”
  微凉的琉璃炉入手细腻,他指尖微蜷,恰好触到炉身上精雕细琢的纹路。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博山炉,片刻后才缓缓道:“殿下费心了。”
  苏曦走进书房,手指尖划过桌上的书,下人拿来檀香放置桌面。
  “丞相。”她语气平淡,“
  自新婚夜后,你我二人便再未同寝过。”
  陆景安手指猛然收紧,炉身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回神。
  在光线下仍漆黑如墨的瞳微微收缩,眼底有情绪被他死死压住。
  “殿下。”他声音带着隐隐危险的寒意,“您这是又想……演哪一出?”他刻意将演字读得极重。
  苏曦只作听不懂,眼神却带着比他更重的探究:“你我既是夫妻,分榻而眠岂不是不合礼数?”
  她朝主寝的方向看去,“更何况,丞相的床榻已被劈作柴烧火了……”
  脚步轻响,她走到陆景安身边,踮起脚尖靠近他,呼吸在他耳畔间温热。
  “故以,今夜来主殿安歇吧。”
  陆景安耳边传来痒意,几乎是本能的想要避开时,她却主动退开。
  “更何况,阿弟赠的新婚贺礼,还没来得及用上呢。”
  她直视着陆景安的眸子,不给他有躲避的机会。
  陆景安眼神骤然迸发出寒光,冷得似冬日雪。
  他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所以殿下,是想教导臣如何使用那物件么?”
  “教导?”她轻笑,“本宫还以为,用驯服这个词会更合适呢。”
  “何必如此费力呢?”他忽而冷笑,却将炉攥得更紧:“这般大费周折,只为这理应之事。”
  “只是……”陆景安顿了顿,笑容尽收,眸光冷似淬了毒:“臣这才发现,原来殿下对将军,好似也不多情深义重。”
  苏曦俯身,手指在他怀中的炉上轻抚而过,却完全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道:“如此,本宫便当做你答应了。”
  “那么,今夜主寝见。”
  她不再看陆景安的表情,转身从容地朝主寝的方向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花琦愣神时就发现自家殿下已经离开,她看着抱着博山炉僵在原地,脸色冷得吓人的丞相大人,赶紧低下头,转身就仓皇往主寝小跑而去。
  院内,陆景安一人独自停留。
  还余留满地残留的木屑,时不时被风吹起。
  第19章
  “殿下……”花琦腿刚迈过门槛,正在走神的苏曦,有些迷茫地问道:“刚才丞相大人为何那般说您送的礼?”
  苏曦视线飘向先前奶嬷嬷准备送给将军的夜明珠,木盒端放在桌案上,只见木盒右下角有同样的珍宝阁印记。
  花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似懂非懂。
  “无妨。”苏曦摇摇头,将头发顺在耳后,“去将先前皇上送的新婚贺礼拿过来。”
  花琦依言端来放平在桌案上。
  “今夜不用守夜,你也早点睡吧。”苏曦手指拂过盒上花纹,指尖解开盒扣打开,翠绿的色泽映入眼中。
  “殿下,您已经十分优待奴婢了,守夜这等小事是万万不敢轻易……”
  花琦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曦轻笑,那一笑让花琦略微晃神。
  “不必了,今夜早些睡。”苏曦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花琦见状也没有再坚持,欠身行礼后缓缓退下。
  天色一点点暗下。
  苏曦站在窗边,看向依旧还亮着的书房。
  她说今夜同寝这件事,并非真心是想发生什么,论起来的话,其实还是试探居多。
  她依稀记得刚穿来时,新婚夜的蜡烛昏暗,让她印象深刻的只有他肩头上醒目的箭状疤痕。
  月影之前的信息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力,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的性格,她很好奇。
  苏曦整理好衣服,面上的思索慢慢被平静代替。
  她从房间走出,跨过院子,走进书房。
  书房中,陆景安手执毛笔,却迟迟未曾落笔,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向她,面色看不出情绪,笔尖却蓦然一颤,大滴墨汁落下,晕染案上的宣纸。
  “殿下便如此等不及吗?”他指尖捏在笔杆上,轻微泛着白。
  “是。”苏曦缓步来到他身边,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丞相还是莫要推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