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啊?是昭昭吗?”话音未落,门就被猛地拉开。
  “妈……”
  风油精的劲头越来越猛,宋舒昭拼命眨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怎么了?你眼睛怎么那么红?”舒兰突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一把抓紧女儿的手臂,声音陡然升高:“发生什么了?你说话啊!”
  “妈我男朋友他——”话刚出口,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决堤般落下。宋舒昭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带着风油精辛辣的味道,嚎啕大哭:“他出事了!”
  第18章
  “你说什么?!”
  舒兰心头猛地一颤,她急忙拉住“哭”得双眼红肿的宋舒昭,将她扶到沙发坐下,“昭昭别急,慢慢跟妈妈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舒昭抽抽搭搭地开口:“他昨天出了车祸,当场人就……”
  “天呐!”舒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胸口,嘴唇微微发抖,嘴里念起“阿弥陀佛”起来。
  “怎么会这样……苦命的孩子!”
  “妈妈,我好难受,我的心好痛……”宋舒昭将脸埋进掌心,风油精的威力实在太大,她只能用更多的眼泪去缓解不适的辛辣感。
  就在这时,宋劲松提着女儿最爱的那家烤鸭推门而入,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妻女的模样时瞬间凝固。
  “你们娘俩怎么了?大过年的哭什么?”
  “老宋……”
  “爸……”
  舒兰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宋劲松沉默地听完,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叹了口气:“这事确实太突然了。要不……咱们一家去给小胡上柱香?总得表示一下心意。”
  上香?给谁上香?
  给此刻正在热带海岛度假,活蹦乱跳的胡明霄上香?
  舒兰第一个摇头:“这不合适吧,两个孩子也没结婚……”
  宋劲松沉吟片刻,点点头:“也对,那要不咱们明天自己去庙里——”
  舒兰立刻会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对,我去找个师父念念经。”她转头看向还在面无表情流泪的宋舒昭,声音放柔了些:“昭昭,你有没有他的生辰八字?写给我,我去庙里给他供个灯,求菩萨保佑他……”
  “这个吗?我好像也不知道……”
  她到底还存着最后一点良心,顿了顿,又掩面抽泣起来:“我们两个甚至还没有一起过过生日。”
  “他总说不喜欢过生日,我也总想着以后还有机会的,结果……”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舒兰连忙打断,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背:“你先回屋歇着,先别想这些了。”
  转头她又朝宋劲松使了个眼色:“老宋,把昭昭的行李箱拎进来,我给她擦擦轮子再送进屋。”
  “哎,好。”宋劲松应得干脆,连忙起身去拿行李箱。
  宋舒昭趁机闪进卫生间,反手锁上门,打开水龙头就往发烫的眼眶上泼冷水,总算冲淡了那股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撑着洗手台抬头,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这副狼狈模样让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真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好戏。
  中午本该其乐融融的接风宴,却吃得异常沉闷。餐桌上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盘的声响,连咀嚼声都轻到不能再轻。
  宋舒昭原本打定主意要绝食明志,用行动向父母证明自己“痛失所爱”的悲伤。
  但合欢季的招牌烤鸭实在太香了,外酥里嫩,咬一口就往外滋滋冒油,光想想,她就忍不住咽口水。
  宋舒昭终究没抵住诱惑,不仅上了桌,还连扒两碗米饭。直到最后一块鸭肉下肚,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悲情人设”,赶紧放下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缩回了房间。
  夜深人静时,父母房间里传来几声轻轻的叹息,随着熟悉的“啪嗒”一声轻响,灯灭了,一如往常的入睡时间。
  他们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
  “唉,年纪轻轻的……”舒兰翻了个身,把脸冲向丈夫。
  宋劲松含糊地“嗯”了一声,静默片刻才开口:“主要是昭昭难过。”
  他们对女儿这个“意外去世”的男朋友,其实谈不上什么感情。那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仅仅因为是女儿口中“喜欢的人”,才短暂地存在于他们的对话里。
  对于他的“离去”,带来的更多是对生命无常的唏嘘——那么年轻,多可惜。
  但也仅此而已。
  宋舒昭蹑手蹑脚地趴在父母门前,确认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后,这才悄悄离开。这个谎言唯一让她忐忑的就是父母的反应,现在看来似乎蒙混过关了。
  既然如此,这场戏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演下去了。
  -
  “你也真行,还真糊弄过去了。”范雯将空了的酒瓶往桌上一放,举杯与宋舒昭轻轻相碰,戏谑道:“宋影后。”
  “干脆进军娱乐圈算了。这演技,我要是你绝对演到一半就笑场。”
  宋舒昭抿了口酒,得意地挑眉:“现在想想,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不过最应该感谢的还得是那个网友,要不是她那个绝妙的想法……”
  “阿姨现在还天天催你出门?”范雯适时接话。
  “可不是嘛。”宋舒昭无奈摇摇头,“我妈总觉得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会想不开,让我多出来见见朋友和老同学。”
  范雯突然叹了口气,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唉,我都不知道被催婚是什么滋味。”
  “滚啊!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我可不要!”范雯笑着往后一仰,灵巧地躲开宋舒昭作势要打的手,“不过说真的,谁能想到最后被催婚催得最惨的会是你啊?上学那会儿,我们可都羡慕死你了。想请假就请假,想要什么爸妈就给买什么。”
  “呵,在我没有达到适婚年龄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宋舒昭冷笑一声,又叹了口气,盯着面前的酒杯发呆:“现在可好,全家上下都魔怔了,就因为我有个五十多岁猝死在大别墅里的姑妈,她这一辈子到死都没结婚。”
  范雯突然捂嘴感慨:“我天,大别墅!这也太爽了!”
  “噗——咱俩的脑回路果然一样。”宋舒昭笑着和范雯碰了碰杯,接着说:“但在老一辈眼里,她就是离经叛道的典型。说什么罪有应得,都觉得她这辈子可怜得很。”
  “这纯属放屁。”范雯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么。要我说姑妈这辈子住着大别墅,想干嘛干嘛,最后走得也干脆,这才是人生赢家呢。”
  宋舒昭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声音突然认真起来:“而且谁又有资格去评价别人的人生,幸福不幸福又不是结不结婚就能评定的。”
  “当然这些话跟那些亲戚完全说不通,他们只会说我念书念傻了,在大城市呆久了心都野了。”
  范雯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过好在这次你也算应付过去了,最起码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宋舒昭笑着摇摇头:“这才刚开始,我还不能放松,后面才是真正的硬战。”
  -
  “昭昭,明天你那些姨和舅舅们都来家里看你。”舒兰前一晚推开女儿的房门,语气里带着小心:“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大过年的,还是见一见——”
  “放心吧妈。”被窝里发出一声闷响。
  舒兰瞬间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哎!好孩子,那你早点休息!妈妈也睡觉去了!”
  第二天,宋舒昭乖巧地站在玄关,挨个招呼:“大姨,二姨,大舅……”
  寒暄完,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夸张地擤了擤鼻子,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你们怎么都来了?”
  大姨先一步冲上来握住她的手:“哎呦,我的昭昭呀,小胡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
  “好孩子,节哀吧。”二姨在一旁边叹气边附和道。
  宋舒昭猛地抬头,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却硬是挤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突然哽咽:“他前两天还说……还说要来家里给各位长辈拜年的……”
  二姨拍了拍她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不过这也看出来那个小……小什么来着?”
  “小胡。”大舅低声提醒。
  “对对,小胡他和你也没有缘分,你别难过。二姨这里认识不少青年才俊,等你哪天心情好点了,缓过这阵……”
  “二姨!”宋舒昭突然激动地打断了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她颤抖着抬起手按住胸口,活脱脱琼瑶剧女主附体:“他才刚走,我怎么能那么薄情寡义!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要为他守丧三年!”
  二姨瞬间紧缩眉头道:“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他死了你难道就不活了?换句话说,这小胡在天之灵也绝对希望你可以幸福,对不对?”
  “是啊,”小舅在一旁插嘴道:“你们也没结婚,没必要给他守丧。更何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结婚的都不兴这套了,这都是封建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