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苏榛正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面食,冷不丁被这猛然蹿出来的火星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轻嗔:“寒酥,差点烫着我!”
  寒酥闻声,本是憋着对自己的一股无名火,竟噌地一下直起身,身形瞬间将苏榛笼罩在阴影里。
  微微倾身向前,距离她不过咫尺之遥,目光滚烫得似要将她看穿,里头藏着不甘、懊悔与丝丝难以言说的情愫,声音竟高了八度:“我不是成心的。”
  明明是道歉,却被他如此气势一撞,像是要打架。
  苏榛惊得抬眸,若不是叶氏也在,她差点就捶上去了。忍了忍,咬牙切齿小声挤出一句:“找打?突然站这么近吓死我了!”
  可是但是可但是,寒酥视角:榛娘领口微微敞开,白皙肌肤在灶火映照下泛着旖旎光泽。
  她仰头望向他,水润双眸仿若蒙着一层薄纱,透着嗔怒与羞怯,逸出的软糯嗓音带着一丝颤意:“找打?突然站这么近吓死我了。”
  这悦耳的声音,令寒酥愈发挪不开眼。
  光影摇曳跳跃,火星噼里啪啦作响,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而苏榛视角:这熊孩子真是猫一阵狗一阵的,这延迟到来的叛逆期啊……
  夜愈发深了。
  萧家主屋的门板被风撞得哐当作响,糊窗的粗纸也簌簌颤抖,冷风如细密的针,见缝插针地想往屋里钻。
  好在叶氏在大伙儿围猎的时候就做了万全准备,门上挂了厚厚的草编镶碎皮子的门帘,以及每个屋的窗缝都拿桐油帆布挡了。
  第110章
  墙边挂着的兽皮,也不再是破旧耷拉、千疮百孔,而是经过仔细鞣制、打理,厚实又柔软,缝隙间也被叶氏精心缝补,冷风再难侵入;
  其实叶氏本想彻底把窗缝钉住的,但苏榛不肯。
  毕竟苏榛在现代的时候、生活在一个“无论多冷、早上也要开窗透气否则会死掉”的城市……
  忙活这么久,馒头一口气蒸了二百多个,瞧着是多,但其实光是匠人们每天都得干掉十几个。
  光是馒头也不够,叶氏又使唤寒酥跑了暖棚一趟,扛了一麻袋的番薯回来,一边洗一边切成滚刀块儿。
  仍旧是要做倒甑红薯干。之前苏榛在山上做过,拿回家不多,吃了几天就没了,还挺馋那口儿的。
  而且做多一点儿也可以在年岁集上卖。
  苏榛则清理余下的面团儿。虽说眼下不太再为粮食发愁,可苏榛仍习惯性地用手将盆底残留的面团儿细细刮拢,一星半点都舍不得浪费。
  可刮着刮着,灵光一闪,又想到一样应该会受欢迎的东西:辣条啊!!
  眼下这面醒得这么好,刚好试做一下。
  也是想到就做,苏榛把剩下的面团擀成薄片,在案板上摊开,再利落地切成均匀长条。
  随后起锅热油,油滚了,把切好的条儿滑进锅中。
  刹那间锅里“滋滋”作响,白色的面条迅速膨胀、变色。
  再寻了双长筷翻动了会儿辣条,确保辣条受热均匀,不至于焦糊。
  当然,做了一会儿,这么“无聊”的活儿,交给寒酥了!
  她则盛了一碗自己调制的宝贝香辛粉,再混入研磨精细的花椒粉。
  又在另外的灶上将适量的盐、糖依次下锅,盐粒颗颗晶莹,糖块被炉火烘得微微发软,滴入几滴香醇的米醋,醋香飘散,呛好锅后全部倒入香辛粉中。
  紧接着又炮制烧烤味的。碾碎的孜然粒、炒香的芝麻,混合甜面酱、蒜末、胡葱碎,再浇上热油一炸,焦香、甜香与蒜香交织一体,馥郁醇厚。
  灶间立刻满是香辛味儿了,刺激得叶氏不停的打喷嚏。
  苏榛笑着把她推回了卧房,等全做完再出来尝。
  随即苏榛准备五香味的调料。八角、桂皮、香叶、小茴香、花椒搁锅里煮。酱油调色、冰糖提甜就成。
  最后一种最简单,就是用了“就酱”。
  与此同时寒酥那边的辣条也早就炸至金黄酥脆,捞出来晾着。
  等苏榛这四种调料备完,便把辣条逐一倒进来,再快速翻拌。
  那原本色泽单调的辣条,瞬间裹上一层红亮诱人的“外衣”,浓郁的香气挣脱束缚,直往人鼻腔里钻,引得寒酥都凑了过来瞧,“这又是啥好吃的。”
  “这叫辣条,香着呢,好几种口味。”苏榛嘴角上扬,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先捻了根短的自己试味道。
  入口瞬间,牙齿率先触碰到辣条微微泛酥的外皮,“咔”的一声轻响,油炸的香气瞬间在齿间爆开,酥皮裹挟之下,是极为劲道的内里,咬起来韧劲十足,在舌尖上弹动。
  随着咀嚼,辣味毫无保留地在口腔中肆虐开来,刺激得舌尖发麻。
  不过须臾,花椒的麻劲也裹挟其中,丝丝缕缕的麻意游走于唇齿之间,潜藏在其后的丝丝甜意悠悠渗出,巧妙化解了大半辣麻之感,妙不可言。
  就是记忆中的味道,苏榛嚼着嚼着,幸福的眯了眼睛。
  寒酥好喜欢她,好喜欢这样的榛娘。
  每次看到她满足地、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寒酥心里就像被羽毛轻拂,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可转瞬,满心的旖旎就被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冲得七零八落——他尚有婚约在身。
  寒酥从前只觉婚约不过是人生无关痛痒的一程,直到榛娘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知道自己这份情愫见不得光,一旦暴露,于苏榛而言是莫大的惊扰,于婚约那边亦是失信背约的不义之举。
  况且苏榛向来重情重义,若知晓他有婚约,定会决然拉开距离,往后怕是连寻常相处都成奢望……
  第二日清早,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从窗棂的缝隙间挤了进来。
  整个早上,鬼来了都得跟着推磨的萧家小院仍旧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气象。
  尤其今日的四个娃被家长送来的时候,在萧家屋前跟叶氏好一通推掇。
  当然,推掇可不是打架,而是非要送礼。丽娘拿了三条腊肉三包米、另外两家各拿了一条腊肉、一包米……
  因为啥呢,因为几个娃回家后跟家人讲说读书识字了,识了整整三个大字呢。
  那么这问题在猎户家的心中就突然严重了、神圣了起来。
  识字啊,一天都能识三个,十天岂不是三十个?若是学一个月,那都要九十个了!乔里正好像也只会一、两百个字吧?
  按规矩,那得给束脩才成,白水村的人穷虽穷,但也是人穷志不穷的。
  四家人一商量,每家拿一条腊肉一包米来,丽娘是把春娘给小树交的份儿也捎来了。
  但教识字是符秀才教的,叶氏跟苏榛的意思是大伙儿要是想表达个谢意,给符秀才就成。
  可符秀才也是个较真的性子,觉得自己不是正经的教书先生、而是听从苏娘子的安排教的,而苏娘子已经给了他月俸了,他不能再多收一份束脩。
  总之各说各的,每个人都讲出一大堆的道理、规矩,推过来*、推过去,吵得苏榛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还是萧容出来主持了大局,所有的东西苏榛收一半儿、符秀才收一半儿。于是苏榛得了两条腊肉、两包米。
  腊肉是五花腊,也挺重的,一条足有五斤的份量。苏榛寻思着收就收吧,抽空儿给娃们儿做了吃也成。
  至于符秀才,他若是再倔着不收,怕是要萧容打了,便拱手行了礼。
  当然,收下也不代表就正式拜师了,每日教三个字而已,权当个同村相助吧。
  等四家家长们都走了,苏榛便又好奇的问了符秀才,为何没办私塾。
  若只是因为家里有岚娘在,怕打扰了学生,那在外头另起个房子也成啊。
  符秀才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他是办过的。但前朝战乱频繁,贪腐盛行,秀才若要开办私塾,需要向官府报备获得许可。
  后来新朝建立,他也去府衙问过。条件虽说放宽了,只要寻三个乡绅作保便成,但他仍旧凑不出办学所需的银两,就只能零星的收取些卖字的钱、勉强度日了。
  “办私塾需要很多银两吗?我还以为有个场地就成。”苏榛有些惊讶。
  符秀才摇了摇头:“若我家院子大,是能省去租金成本,可苏娘子也瞧见了,若我办学,肯定是要租屋的,每月租金是个负担。
  另外,起码要打几套普通的木质桌椅吧,一套起码二、三百文。十套就要二、三两;
  还得购置笔墨纸砚、以及一定数量的书籍,起码《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得有。且贵着呢,一套启蒙也得一至二两银子。
  若是完整的《四书五经》注释本,那起码五至十两银子。
  甚至算盘、戒尺、学生的其它用具也是一笔数目;
  照明得买油灯、也得有蜡烛吧,冬日也要备柴备炭,每个月光是这笔也得个一、二两银子。
  再加上其它意外的杂支,若全买齐了,我一年至少收三十、五十两才能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