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滴雨水滴在车窗上,下一秒就多了无数滴,司机打开雨刷骂了声:“鬼天气。”
  看来提前雨停的结果就是这样,下一场一定不会按着规定好的时间来,它不仅不讲道理,还猝不及防。
  车内温度跟着降了下来,陈向喧却觉得闷得慌,他将车窗降下来一点,雨很快就被吹了进来,车窗又被关上,他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觉,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冷还是热。
  他只知道,自己后背已经快被汗打湿透了。
  这段路程花了快一个小时,要不是堵车和红灯,他现在应该都已经见到俞知游了。
  司机将他放在马路对面,要想去对面停下还得绕一大圈,陈向喧也坐不住了,他想着要不从商铺门口那条路走过去,那就只有过马路时会淋到点雨。
  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淋到很多。
  现在清吧估计也快来客人了,俞知游应该正忙着,他想着要不去坐一会儿听他弹首歌了就去吃饭,或者直接叫辆车回家做饭吃。
  陈向喧跑到马路中间时绿灯开始倒计时,还差一步就能到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他停下了。
  这个场景和五年前很像,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那些让人难受的感觉,本来淋不到什么雨,现在头发和肩头却已经快湿透了。
  还好,他今天去的地方是俞知游的店,不是他家楼下。
  但不好的是,他的店有二楼,俞知游就在上边站着,他没打伞,就这么在边缘处站着。陈向喧站在清吧门口朝上看,他开始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留在五年前的幻觉还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总觉得自己怀里抱了捧花,那首曲子还在耳边不停地放,雷声也来一起凑热闹,在陈向喧脑子里轰轰作响。
  俞知游看向他,是从二楼边缘处看向他,陈向喧歪着头皱眉,不理解俞知游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看他,到后面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知道,后面跟随而来的还有焦虑,他会出汗,呼吸急促,手抖。
  他会站在这里,一动都不敢动,只能感受着这种濒死感将自己包围,最后在五年前的五月十一日那天反复打转,等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视力,就可以打辆车离开这里了。
  有人拉着他朝前走,头上的雨也突然停下,那个人带着他坐进了车里。
  “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是俞知游的声音,“你衣服都能拧出水了。”
  陈向喧迷茫地看着他,也只是看着他,因为模糊,他看不清俞知游的表情。
  甚至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那些回忆随机出现,在他本来就混乱的脑子里搅成一团糨糊。
  俞知游替他系好安全带,说道:“坐好了,带你回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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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有个温暖家庭——卓依婷《生日快乐》
  第66章 内心
  车停下的时候陈向喧还在出神,是俞知游先下车拉着他下来的,他任由俞知游拉着自己走,脑袋里乱到找不出一个能思考当下这种情况的空位。
  俞知游在电梯里问他:“是又突然看不见了?”
  陈向喧低着头点了点,视线又看向俞知游握着他胳膊的手上。
  这次视线模糊持续的时间有些长,俞知游让他坐在沙发上,也没说自己去干什么,陈向喧就自己坐在那里,上下左右到处望。
  好在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时彻底看不见的就只有开始那几分钟,后面会开始变得模糊,逐渐能看清东西的轮廓。
  “别望了,喝水,”俞知游站在那里递了杯水给他,又问,“现在还是看不清吗?我在哪里能不能看到?”
  陈向喧抬头看他,想要比画的时候又因为手里端了杯水开始不知所措。站着的那个人突然蹲下,接过他手里那杯水:“说吧,我在这儿。”
  他抬手比画,刚伸出手,俞知游就倒抽一口凉气:“停一下,你戳到我眼睛了……”
  陈向喧顿了顿,试探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先是俞知游的鬓角,随后是鼻子,朝上是眉毛和眼睛。
  陈向喧用食指指腹从他的眉毛慢慢朝下划动,最后停在他眼皮上,随后坐直了点身子将手朝后拿,他再次比画着:现在这个距离不会再戳到你了。
  “喝水,”俞知游端着杯子朝他嘴边喂,“张嘴。”
  水是温热的,陈向喧喝下接着比画: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喝水?
  “你可能不知道,”应该是俞知游将水杯放在桌面发出的声音,他随后说道,“你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视线的模糊已经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了,此时双手也抓着沙发边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中力度又紧了紧。
  俞知游电话响了起来,陈向喧的呼吸突然加快,铃声戛然而止,他接电话的声音也变得远了些。
  “郝迁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俞知游将陈向喧扶着拉起来,“先去洗澡,我看着你洗,换完衣服就去店里。”
  陈向喧慌忙伸手想要比画,俞知游叹口气打断他:“陈向喧……我们两个人至少得有一个能看见,是不是?”
  他的双手一顿,朝后收了收比画着:不好意思,我自己洗就行,不会耽误时间的,你不用管我。
  “不行,你看不清,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分不明白,”俞知游将他带到浴室里,打开花洒又说,“脱吧。”
  陈向喧还愣在那里,俞知游又说:“你不脱我就替你脱了。”
  他连忙比画:我自己来。
  现在也不说什么害臊不害臊了,反正他看不清,脑袋也乱得很,洗个澡说不定还能清醒些。
  沐浴露是俞知游帮他按手上的,洗发水也是,他拿着花洒帮陈向喧冲洗,最后还拿来毛巾给他。
  “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找衣服,”陈向喧听见开门的声音,俞知游说,“我关门了,开着会冷,马上就过来。”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现在就好像是在那个小出租屋里,他等着俞知游拿来衣服换上就能送他去影院上班,自己也将推开那扇清吧的门,和阿据一起站在那个小舞台上。
  指尖开始发麻,可能是真的有些冷,陈向喧抖了起来。
  开门声响起,俞知游喊了他一声:“陈向喧。”
  他看过去,随后是脚步声响起,接着衣服被套进来:“伸胳膊,这件衣服是黑色,裤子是牛仔裤,鞋在烘干,先穿我的。”
  其实颜色他能看明白,只是模糊而已。
  “这次换你挂空挡,”俞知游替他拉上外套拉链,“不过分吧?”
  陈向喧比画着:不过分。
  他坐在沙发上,俞知游站在旁边帮他吹着头发,换作前几天,他都不敢想还能有这种事。吹风机的声音并不吵,这样的声音反而让他心静了下来,指尖的麻开始退去,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
  他扭过头看着俞知游比画道:鱼,我现在能看清你了。
  俞知游轻声‘嗯’了下,用手抓着他的头发吹干耳后那一撮:“你晚上吃饭没?”
  陈向喧还是看着他比画,俞知游按着他脑袋将他偏过去看着前方,他说:“看着前面,快点把头发吹好。”
  陈向喧只好盯着前面把手抬高比画:还没吃。
  “那我等会儿去店里给你点个外卖。”俞知游说道。
  他点点头,脚踝处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是一只只有掌心那么大点的小鸡。
  陈向喧抬手挥了挥,偏了偏身子指给俞知游看。
  “这是郝迁前两天在超市买鸡蛋送的,”俞知游说,“可能是刚刚我去阳台取衣服的时候跑出来了。”
  他弯下身子将小鸡捧在手心拿起来,放在腿上看着,刚想偏过头又想到俞知游让他坐好,他只好抬手直接问:它叫什么名字?
  “小鸡,”俞知游说,“曾用名叫‘华莱士’。”
  陈向喧用手指戳了戳小鸡的脑袋,比画道:为什么换名字?
  “我说这鸡长俩星期就是华莱士了,郝迁和我急,说养了就是宠物,怎么能说这种话,”俞知游笑了声,“犟不过他,最后就叫‘小鸡’了。”
  小鸡挺乖的,还用小脑袋回蹭了陈向喧的掌心,甚至留下一泡新鲜的消化物。
  “好了,吹好了,”俞知游应该是在给他扎头发,陈向喧感觉到头发被拢起缠绕,他说,“走吧。”
  陈向喧没动,俞知游已经走到门口了,他转头又说:“走啊,怎么了?”
  他还是不动,俞知游干脆折回来:“你把小鸡放下,走了,把它带去店里容易不见,”他顿了顿,“拉你手上了啊……”
  小鸡被俞知游抱走放到了阳台上,他握着陈向喧的手腕将他带到了洗手池边,扯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挤了点洗手液到陈向喧手心。
  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搓了搓:“冲一冲,冲完就好了,洗手液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