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琴箱——就是有琴弦的那一块,下面凹进去的地方放在右边大腿上,左手按琴弦,”李叔走到他面前拿起吉他,“我先给你调音。”
  陈向喧在一旁练习,偶尔抬头碰上俞知游的目光就朝他笑笑,好在李叔一直在和俞知游说话,他也没能腾出嘴来问陈向喧为什么这么惜字如金。
  第一节 课上得也快——先是认识吉他,后是弹了俩小时的53231323。
  “以后都是你们两个一起上课。”李叔下课后对俞知游说。
  “上次发传单也是他,是你儿子啊?”俞知游到门口刚拿起捞鱼网兜,就又出现了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李叔指了指陈向喧,“说句题外话,你要是再迟些日子来,说不定就是他教你咯。”
  “厉害。”俞知游回头对陈向喧竖起大拇指,道了再见便急匆匆下楼走了。
  现在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俞知游刚走没多久,陈向喧就关了空调。
  等房间里最后一丝凉意也被蒸热,他终于打开窗户去了一楼。
  李叔正在门口坐着和晒人的太阳肆意拥抱,陈向喧将他拉进来问他:你还说我,自己不也一样舍不得开空调。
  “那咱们吹电风扇。”李叔拿出一个小风扇放在收银台上,两人站在那里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这个小风扇吹出来的风可能还不抵随便拿张纸扇扇来得凉快。
  门上的铃铛在这时又响了,俞知游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捞鱼网兜被他夹在腋下,盒子里面还有很多黑色的东西正在游来游去。
  “看!现在这个月份还是有蝌蚪的!”
  他挺兴奋,率先冲到陈向喧面前双手递上,李叔在旁边都没来得及阻拦,以至于陈向喧看到那一只只正在挤来挤去的蝌蚪时头皮都麻了。
  有的蝌蚪甚至还长出了脚,真的都快要蹦跶出来了。
  陈向喧朝后退了两步——无路可退,后面就是收银台。
  他的嘴微张着,从动作和表情都能看出来这人此刻很无助,李叔将盒子朝前推了推:“小俞,他害怕蛙类……虽然这个还没长大,但已经快蹦跶了。”
  俞知游愣了愣,快速跑了出去,再回来时他手里已经没有了盒子,就连捞鱼网兜都不见了。
  他手里只有两杯奶茶。
  一杯递给了陈向喧,还有一杯给了李叔。
  “谢谢,但我不爱喝这个,太甜了。”李叔摆摆手,坐到了收银台里面。
  “那我喝,”俞知游见陈向喧接过去没喝,拿过他的吸管快准狠地插了进去,这操作得是一天喝三杯的厉害人物,封口断裂面完整,一点奶茶都没溢出来,“快喝。”俞知游催促道。
  受不了俞知游那个期待的眼神,陈向喧吸上一口——不是那么丝滑,有明显的阻力在底部。他又用力吸上两口,只一瞬,嘴里就被塞满了。
  满满当当的小料,光是嚼完就需要好一会儿。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害怕青……呱……呃,frog。”俞知游说完也喝了一口奶茶,表情有些尴尬。
  李叔在收银台后面憋着笑拍了两下桌面,陈向喧也听愣到忘了嚼嘴里的东西。
  “他是怕蛙类,不至于听到那个字就后退十里地,”李叔笑出了声,“你这也太谨慎了。”
  “有这么好笑吗……”俞知游看了眼陈向喧,问道,“你一直都这么惜字如金?被吓到都不会叫出声啊。”
  陈向喧看向收银台后面的人,后者领会他的意思后说:“他不会说话,就是字面意思的不会说话,就这儿,”李叔摸了摸自己喉咙处,“先天性发育不全。”
  陈向喧还是看着李叔,李叔一拍脑袋:“嗐,你看我,忘了给你介绍。他叫陈向喧,耳东陈,向往的向,喧哗的喧。”
  俞知游明显的手足无措了,他措辞半天说了一句:“我叫俞知游,人字头的俞,一只知道该往哪里游的鱼,俞、知、游。”
  陈向喧从收银台里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写下:我知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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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黑色吉他
  堵车大概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鸣笛声吵得陈向喧一口都吃不下了,明明来之前他还挺饿的。
  此刻他还有些担心,等会儿何仓的小电驴会不会也被堵得走不动。
  陈向喧发现俞知游没以前那么爱笑了,今天在这张不大的饭桌旁,陈向喧就没见他怎么笑,也可能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俞知游才不笑。
  何仓还在聊着以前刚学吉他时的趣事,俞知游擦了擦嘴抬头看了眼何仓他们那边,陈向喧和他的视线没准备地撞到一起。
  陈向喧立马扯出一个笑,俞知游的视线在他那里只停留几秒就挪向了何仓那边,他说:“我这次来江城来得急,还有些事没忙完,现在得走了。”
  “没事没事,你先去忙,”何仓说,“你去的地方远吗?等会儿估计有雨啊。”
  “不远,”俞知游又拍了下稻子的肩膀,“你也不用管我,踏实吃着,我就先走了。”
  “你吃饱没啊,我看你没吃多少,”稻子看了眼桌上的菜又问他,“急不急,不急我再给你点些吃的打包带走。”
  “不用了,”俞知游站起身说,“吃得挺饱的。”
  陈向喧看着俞知游走出店门——他是右脚后出的门,左拐一下,俞知游便从他眼里消失不见。
  俞知游走后的饭局很快也到了尾声,他们本来也没喝酒,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上头的兴致,话题越聊越少,最后就聊到了这天气不怎么样,是时候该回家了。
  安丰伸着脑袋朝外面望了眼,点头表示回家这个提议很正确。
  陈向喧学着安丰的样子朝外面看看,他打字给安丰说:我想走着回去。
  “那不行,我给李叔说要看着你回家的。”安丰摆摆食指说道。
  陈向喧盯他一眼:我是不会说话,不是智商不好,能自己回家。
  “要下雨,你不是不想淋雨吗?”安丰说,“你好像挺讨厌下雨的吧。”
  “不是应该,是一定,”何仓回忆着说,“你忘了吗,上次下雨他愣是在架子鼓教室里待了一下午。”
  安丰顿了顿,说:“记得……那天你好像还替他代了课来着。”
  “所以,还是送你回去比较妥当,”何仓起身说,“那我先去把我的坐骑接来,你们稍等一会儿啊。”
  陈向喧问安丰:他车停得很远吗?
  安丰拿过陈向喧的手机按下几个字:他去结账了。
  稻子还在研究着哪个菜好吃,合计着等会再多买一份给俞知游带去,他自顾自念叨着:“忘了问他住哪里了……”
  何仓刚回来,安丰就推着陈向喧上了车。
  “那我们先走了。”何仓朝前挪了挪,安丰也挤了上来。
  稻子一边看着菜单一边说:“行,路上慢点啊。”
  三人一辆小电驴,陈向喧个子最高,行驶在这喧嚣的夜市街,他的心事更多了。
  和他一样从面相就能看出来有心事的还有何仓,他盯着后视镜里那个头发被吹起来像个流浪卷毛狗的安丰,眼神中透露着无奈。
  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三个人……确实太挤了点。
  “就过个马路,吃撑了走不动。”安丰先开口,免得何仓在前面叨叨。
  陈向喧拍了拍何仓,艰难掏出手机打出‘我还是想走回去’,然后开始朗读。
  机械男声在正沉浸在风驰电掣并面带无奈的何仓耳边循环再循环。
  终于,陈向喧和安丰被一起丢了下去。
  “要不我陪你走回去。”安丰说。
  陈向喧用手机朗读:不用。
  流浪卷毛狗点点头,转个头刚好对上便利店的玻璃,玻璃上映出来的那个潦草男人明显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安丰朝后退了一步:“卧槽,怎么这个狗样!”
  陈向喧叹口气摆摆手,表示他先走了。
  “行——注意安全啊!”安丰还站在原地扒拉他那头卷毛,里面正坐着吃关东煮的人都挪了位置,大概是盯着别人整理头发实在有些尴尬吧。
  走了没多久,陈向喧的手机振了一下,是稻子发来的短信:不是我请你们吃饭吗!
  紧跟着发来的是转账。
  陈向喧干脆没回,反正二十四小时内未接收就会退回。
  他到前面的奶茶店点了杯奶茶,买的时候就心不在焉,随便指了一个,用手机朗读出:多放小料。
  喝着奶茶又去买了包蓝楼。
  有些日子没喝奶茶了,以至于刚第一口下肚就被腻得直皱鼻子。转动奶茶杯身,陈向喧看见上面写着正常冰、常规糖,还贴满了各种小料的标签。
  果然买喝的不能分心,难喝就是报应。
  端着这杯不太好喝的奶茶粥,他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住的位置离琴行不远,步行也只用十五分钟左右,更何况何仓还给他捎了一段路,现在最多也就十分钟,如果他再快点走,用不上八分钟就能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