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小狗鱼:现在有了
  第136章 欲望就像高山的滚石
  “你……没有在骗我吧?”池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谢希夷注视着他,他摘下面具后,似乎也没有兴致重新戴回去,“我说过了,愿赌服输。”
  他翘起唇角,森白牙尖微微刺探而出,“只是,我身上的剧毒由内而外,你这半颗心脏,也不过是做了无用功,没有任何价值。”
  谢希夷说的是假话,他服用这颗丹丸之后,明显感觉到有一阵暖流顺着咽喉流淌而下。这种暖流于他而言,是刺痛,是灼伤,宛如岩浆。
  他能感觉到这股灼热的刺痛汇聚到他胸膛之中,一团模糊的血红心脏正在缓慢成型。
  谢希夷诧异于它没有被毒素溶解,除了给他带来炽热的疼痛,这颗心脏并没有丝毫损伤。
  但他嘴上仍然不服输。
  回应他的是池愉的破涕而笑,他道:“我既然做了这个选择,自然也有应对之法——玄寂师兄,那颗心脏已经在你体内了吧。”
  谢希夷微微偏头看他,没有说话。
  不哭了就好。
  谢希夷不是没见过别人哭,他杀戮的对象时常因为恐惧绝望涕泗横流,完全不像是修士。
  他会很喜欢这种绝望下的丑态。
  但是眼前人,哭得令他喘不过气,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作痛。
  甚至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声音在说:只要让他止住眼泪,他什么都愿意做。
  这便是不杀他的后患,谢希夷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像是自己。
  属于玄寂的部分在被唤醒。
  谢希夷的沉默,无疑是回答。
  池愉那双因为哭泣而残留着嫣红的眼眸覆着显而易见的期许与欢欣,情不自禁地呼唤道:“玄寂师兄。”
  谢希夷站起身,将那副光滑黑沉的黑色面具重新戴上,“放我出去。”
  池愉轻轻咳嗽了几下,勉强掩去了说话的鼻音,“不行,我不能放你出去。”
  谢希夷笑了起来,重新恢复了他那愉快的音色,“你关不了我的,不想受伤,就放我出去。”
  池愉小声嘀咕道:“我赌你不会伤害我。”
  谢希夷:“……”
  他语气有些危险道:“你别得寸进尺。”
  池愉笑着道:“是玄寂师兄你给我得寸进尺的机会的。”
  “……”谢希夷没有再说话。
  他看了池愉一眼,离开了。
  池愉能感觉到秘境又开始轻微晃动,显然是在被谢希夷攻击。
  薛怡又出现在他身边,道:“既然他已经服用了丹丸,为何不将他放出去?我本来以为这个秘境能关他个一年两年,但现在我要改个口,至多一个月,这个秘境就会被他攻破。”
  池愉不答反问道:“前辈你知道他有了我那颗心脏之后,我的玄寂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吗?”
  薛怡道:“据我所知,应该不会立刻就有效果。”
  池愉有些失望,“那要多久?”
  薛怡想了想,道:“不知道,想来应该不会很慢。”
  池愉道:“我不能将还没有恢复记忆的玄寂师兄放出去。他一旦出去,就宛如猛虎出笼,我很难管到他。”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要玄寂师兄回来,我们才可以正常对话,玄寂师兄会听我的话的,但是现在的玄寂师兄,他听不听,都只看自己的心情。”
  薛怡道:“你要继续关着他,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不能毁了这个秘境。”
  池愉笑道:“我知道,前辈你放心吧,我并没有将这个秘境当成工具,我也知道它对你的意义。”
  薛怡道:“如此便好。”
  秘境的时间在流逝,谢希夷却很少在池愉面前出现。
  池愉开辟了个洞府,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的心瘾如期降临。
  那是无法言说的痒意,密密麻麻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池愉咬着手臂,元婴期的修为令他的体魄格外强健,即使如此,他依旧将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
  洞府的气温骤然降低,冰霜从洞府门口蔓延进来,谢希夷的身影出现了。
  他站在玉床旁边,看着池愉在床上大汗淋漓,“需要我帮忙么?”他低哑着嗓音,开口道。
  “……”池愉费劲地睁开了泪水朦胧的眼睛,松开满是血的手臂,声音沙哑地道:“我不需要。”
  谢希夷对他的回答仿佛并不意外,“这样强撑,有必要么?”
  纵使痛苦难耐,池愉依旧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道:“玄寂师兄,我在罗珀进学修禅的时候,你夸过我有佛子之姿。既然我被你盛夸到如此地步,怎能不表里如一?心瘾的确难耐,令人疯狂,但克服它,也是一种修行。”
  “人的欲望就像高山的滚石,一旦落下,就永无止境。我不会屈服于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你求助。”
  池愉浑身发起剧烈的颤抖,他缓了缓,继续笑道:“玄寂师兄你应该不会连我都不如,在我忍耐的时候,你反而忍耐不住,向我扑过来吧?”
  谢希夷轻轻笑道:“我不会,我倒是很好奇,你能否真的表里如一,撑到结束。”
  池愉道:“我会的,而你知道,我能做到。”
  谢希夷不语。
  清心悟道茶在之前有用,但这次彷佛有了“耐药性”,含了一小块迟迟都没有结束。
  而这东西又很珍贵,玄寂师兄所得也不多,一点都不藏私地全给了他,池愉很珍惜,因而舍不得花在这上面,简直暴殄天物。
  这次只能硬熬过去。
  谢希夷在旁边看着他,池愉也好像能转移些许注意力,“……这心瘾的确令人痛苦,像是有几百万只蚊子、一亿只蚂蚁在咬你,但是,我一直觉得,能忍受这世间所有纷杂的欲望与诱惑,并且还能保持初心,才是真的令人佩服。”
  “或许我还没到达那个程度,但无疑,我正在往这个方向迈进。忍受这种心瘾,是我对我自己的磨炼。”池愉难耐地喘着气,继续笑着道:“不能忍受欲望的人,与野兽有什么区别呢?——玄寂师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在说你。”
  谢希夷轻轻地磨了磨牙,并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并没有影响池愉说话,其实他神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说话一顿一顿的,“真的很难受,好想要……但是这是最表层的‘我’,‘我’承载纷乱的欲望、邪念、七情六欲,但最深层的‘我’,会让我克服浅薄的‘我’,时刻做这种斗争,才会得出般若智慧的果实,最后得到无余涅槃。”
  “我现在在跟‘我’作斗争,玄寂师兄,我没有让你失望,我并非有欲求就一定要满足,我仍然在修行。”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浑身开始渗出汗水,法衣一层层浸透,玉床上流淌着明显的水液。
  “玄寂师兄……”他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音略显无助地叫着。
  但谢希夷知道,他没有屈服。
  谢希夷心中前所未有的触动——他并不知道到底触动了什么,但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成型的速度骤然加快了许多。
  这颗心脏如池愉那般,像日轮般灼热,隐约将他浑身的冰血泵出了热度,以至于浑身都开始刺痛,血管一遍遍地融化,又在禁咒的作用下恢复原样。
  灼伤令他由内而外开始融化,但在这融化的剧痛之中,谢希夷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情绪,宛如汹涌的波涛。
  他坐到了玉床上,覆着黑雾的手指拨开了池愉脸颊上湿粘的黑发,“……池愉。”他轻轻地叫着这个名字,又轻轻地顿住了。
  谢希夷彷佛丧失了说话的功能,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他摘下面具,盖到池愉脸上,俯身而下,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了轻如羽毛的吻。
  “玄寂师兄……”池愉隔着面具闷闷地说话,“你在做什么?”
  禁咒锁链从谢希夷衣袖之中探出头,吐出一枚禁咒,被谢希夷注入到池愉身体之中,“不会再难过了……好好地睡一觉罢。”
  在他话音落下后,池愉便觉得那蚀骨的痒意消失了,同时,铺天盖地的困意朝他袭来,池愉昏睡了过去。
  谢希夷拿起面具,垂眸注视着池愉漂亮泛红的脸,轻声低语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翌日,池愉醒了过来。
  他躺在玉床上,过了很久,才想起来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猛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身上,浑身的狼狈已经被处理好了,法衣也变得干爽干净。
  池愉大步走出洞府,看见谢希夷坐在山坡上抱着幻电眺望。
  池愉走到他身边,“玄寂师兄。”
  谢希夷没有回应他。
  池愉坐到他身边,他怀里的幻电脱身而出,倒伏在池愉怀里,嗡鸣着以示欢喜。
  池愉便像撸狗一样撸它的剑身,引来幻电更剧烈的嗡鸣。
  作为玄寂残留的觉察智果,幻电对池愉是更纯粹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