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甚至连新徒弟的面也懒得见,卧在内殿一睡就是一整天。
  “过来,给为师按按肩。”
  沈意绵乖乖走上前去,听到司无幸懒声问,“那个帮你出头的弟子,叫什么?”
  “谢律。”沈意绵稍顿,又加上那受欺辱的弟子,“另一个被羞辱的师弟,听说是偏僻地方来的狐族。”
  若不是偏僻之地来,他怎会觉得焉山是个包容开放和睦友好的地方。
  “从我匣子里拿些丹药给他二人分去,以示为师的奖赏与安抚。”司无幸闭目揉了揉额角,半晌,睁开眼,睫羽落下冷色阴翳。
  “下回,不想忍便不必忍了。”
  沈意绵一愣。
  “有为师在,还轮不到你顶天立地。”
  男人淡淡开口,两旁小童为他披上外衣。
  “为师去摆平此事。”
  司无幸起身要走,沈意绵仍抱着他的金玉匣子坐在原处,神色复杂,半晌,还是忍不住喊住他,
  “师尊,你等等!”
  足靴顿在门槛前,司无幸回眸看他,欣慰道,“不必担忧为师,摆平这样的小事,为师还是做得到的。”
  沈意绵摇摇头,指指小匣子,“我是想说,光给谢律他俩分丹药,没有我的份吗?”
  “……”
  司无幸深吸一口气,摔门而出,
  “爱吃自己拿。”
  他怎么收个这么个徒弟?
  第5章 看路
  过了数日。
  司无幸似乎真的把事情摆平了,羡月峰没有任何动静。
  左凌峰新弟子也终于全部安置完毕,登上焉山弟子名册,穿上焉山道服,彻底成为焉山特种兵的一员。
  “师兄,这些弟子们天资都如何?”侍从小童沏着茶水,看向那些新弟子满眼羡慕。
  沈意绵粗略看去,哪个天资都比他好。
  “换个话题。”
  他受伤了。
  侍从小童自知说错话,赶紧绞尽脑汁又换个话题,“对了师兄,南厢房的弟子名叫谢律,他好像不怎么与人交往。”
  沈意绵冷不丁听到谢律的名字,感觉自己快把这人忘个干净,“他是孤僻些。”
  小童神色复杂,语气凝重,“师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意绵纳闷看他,“讲。”
  “其他弟子似乎都不愿与他同道,”小童仔细回忆,“我整日伴在师兄左右,每每回到偏殿已是傍晚时分,总见那谢律孤身一人不声不响地看书。前日领道服时其他弟子也离他远远的。”
  靠,男主哥怎么被孤立了。
  沈意绵又抿一口茶,“不用管他。”
  ai不像人,应该没有友情需求。
  “是。”
  两人又喝了一阵茶,门外忽地又跑进个小童,正是平日伺候司无幸那位,小童跌跌撞撞,神色慌慌张张。
  “师兄,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沈意绵皱眉道,“什么事不好,急什么,慢慢说。”
  那小童夺过李相铎手里的茶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喘上气来,“主峰那边派人来了,说是要把你和伤人的弟子带走!”
  沈意绵险些一口茶喷出去,“什么?”
  这事儿不是摆平了吗?
  “他们说咱们发疯,竟敢在静水真人每日吃食里下泻药,害得真人腹泻不止,连着五日都没穿过裤子!”
  “他们又说,咱们睚眦必报,居然半夜潜入羡月峰把那个姓姬的弟子揍成了重伤,牙都打没了!”
  “他们还说……”
  “停!”
  沈意绵无比震撼,“这里面哪件事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是……”
  小童支支吾吾,声音低下去,
  “师尊干的。”
  沈意绵:?
  司无幸你当初说的应该是摆平不是报复吧?
  他不敢置信,赶紧披了衣服出门去,门外果然立着两个弟子。
  沈意绵打眼一看,竟还有个熟人。
  左晏身穿一袭月牙白常服,略显担忧地望着他,“沈师兄。”
  他想起来了,刚见面时左晏似乎的确提过一嘴他是羡月峰弟子。
  看来姬师兄真的被打惨了,爬都爬不起,才派左晏代替羡月峰前来指认罪魁祸首。
  沈意绵客客气气地堆着笑,想要上前握个手,“师弟,原来是你,拜师大典一别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再见。”
  左晏还没说话,身旁人越过他,挡住沈意绵的手,冷冷开口,“你就是沈意绵?”
  沈意绵抬眼看去,对方身上竟穿着一身雪白鹤纹的天阶道服,他立刻猜出这恐怕就是主峰派来的人了。
  天阶师兄倨傲而立,眸光落在沈意绵身上,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把伤人的弟子叫来,跟我走,掌事长老要见你们。”
  他语气冷淡,丝毫不担心沈意绵会有所反抗。
  在焉山天阶弟子的地位,比许多没有倚仗的真人上仙还要高,毕竟谁也不知这些天阶弟子上面那位师尊是哪位大能。
  沈意绵额头沁汗,心里把司无幸抽了一百遍,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死去的师兄师姐们还在身边,或者把司无幸这王八蛋带走也行。
  “我…我这就去叫他。”
  没办法,司无幸今天恰好不在,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他回来一定会救他们的。
  他转身刚要走,那天阶师兄又开了口,声音依旧傲慢,“等等。”
  对方漠然瞥向左晏,“你跟他去。”
  片刻,左晏和沈意绵二人进了大殿,皆是一副悻悻神色。
  “天阶弟子果真威慑人心,光是与其对视便提心吊胆。”左晏抚了抚心口,又急切问道,“沈师兄,你怎能做出如此鲁莽的事?”
  沈意绵百口莫辩。
  “姬文萧虽只是玄阶弟子,却颇受师尊喜爱,你打了他,没想过后果?”
  沈意绵哑巴吃黄连。
  “还给师尊下泻药,你真是……”
  沈意绵忍无可忍,转过头来看他,“是姬文萧辱我师弟在先,又几次三番对我出言无状言辞下流,难道罪责全在我?”
  他从不说这种话,是因为知道即便说了也没人管。
  左晏噎了噎。
  沉默,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走到南厢房,左晏开了口,低低道,“我没有怪你,我是担心。”
  “你担心我做什么?”沈意绵头也不回,“你我总共只有两面之缘,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熟稔。”
  左晏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半晌,又默默闭上。
  在沈意绵即将推开谢律房门时,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力道很紧。
  “把罪责全部推到新弟子身上,师尊只是想找个能出气的人,是谁都无所谓。掌事面前当堂对供,我会帮你。”
  左晏直勾勾望着沈意绵的眼睛,仿佛低声诱哄般,声音很轻,“得知此事后我一夜没睡,特地向师尊请命过来,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沈意绵终于看向他,“你……”
  “是不是喜欢男人?”
  左晏身形一僵。
  “暗恋我?”
  左晏哑然看着他。
  沈意绵有些好笑,“多久的事?”
  左晏缓缓垂下眼睫,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见他如此,沈意绵也没心思继续这个话题,一脚踹开谢律的房门,
  “别想了,我不喜欢男的。”
  说罢,沈意绵甩手把左晏关在门外,冲进屋里。
  南厢房内,少年墨发散落,坐在窗下手捧古籍,脸上戴副纯黑细边眼镜,身形挺拔坐姿端正,素薄里衣露出一截线条明朗的白皙手臂,神色平静,好像正看书入迷。
  沈意绵一把摘下少年脸上的眼镜,全然不似刚才冷静,满头大汗道,“你还有心思看书?”
  谢律搁下手心古籍,目光落在眼镜上,淡淡道,“你摸了镜片,会脏。”
  “别管什么眼镜了好吗孩子。”
  “那是我的信息采集眼镜,可以帮助我进行速读。”
  沈意绵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上面来人抓咱们了!”
  闻言,谢律神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走向,“稍等,我记完笔记就去。”
  沈意绵的天彻底塌了。
  “这种时候你还记什么笔记,快跟我走,一会人家以为咱们拘捕呢。”
  “好吧。”
  谢律慢吞吞合上书页,起身,自旁边椅子上提起衣服。
  一道雪白亮色自眼前划过,沈意绵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一把抓住那件衣服,摊平细看,雪白锻料上清晰勾勒着一只金丝垂颈仙鹤。
  ——天阶道服。
  “这?”沈意绵瞬间冷静了,“这是……”
  “昨日发下来的道服,你没有么?”谢律从容披上那件仿佛流光溢彩的天阶道服,冰玉般的指轻扣住沈意绵的手腕,礼貌地从自己衣襟上拿开。
  沈意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