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若是来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小孩儿,她只会哄对方不要害怕、然后想办法将对方安全地从狗狗的身前带离。
  若来人是宾利小姐,她应该会在原地再强撑一会儿,通过观察对方的反应,维持着自己的仪态、慢慢地从狗狗面前撤开。
  可倘若来人是她信任的、无所不能的姐姐;靠谱的、此间的主人宾利先生;自从来到内瑟菲尔德,便愈发叫她改观的达西先生……凯瑟琳就会想也不想地就从他们的方向奔去!
  当然,要是对方口头上劝她冷静下去、不要轻举妄动,她肯定也是会乖乖听从的。
  可是来人什么也没说,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中,还带着怜惜跟期许。基蒂就算看不出什么复杂的扇形图,也觉得自己能够在这样的眼神中继续下去。
  不过其实她只是想要跑到来人的身边、向对方汲取一些安全感罢了,可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偶像剧式的扑进对方的怀里。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惧攥住了她的心神、让她在慌乱之中失去了分寸,电光火石之间,她就被人揽进了怀中。
  快得甚至让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不小心扑进去的;还是来人误会了她的意思、在伸出手来配合的时候造就了这场乌龙。
  应该是她自己不小心?毕竟来人可是那位达西先生呐……
  她呆呆地从他的怀中昂起头来、看向对方。却近距离地看到了他那张极致俊美的脸蛋、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多情的深邃眼眸。
  凯瑟琳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完蛋,她好像很失礼的样子……
  ***
  其实一点儿也不。
  早在庄园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达西就意外透过窗户、再度见到了这位凯瑟琳小姐。
  如果说大厅的相遇是刻意的、是对方的积极进取。
  那这样偶然的、不期然的;一天二十四个点钟、一千四百四十个分钟、八万六千四百个个秒钟;在他正好望向窗外的那一刻、她也兴之所至地出来逛了逛的撞见,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画面,那些曾经浏览过的浪漫诗歌就一篇接一篇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让他恍惚产生了一种:这就是莎士比亚倾尽了一生的才气跟浪漫,想要歌颂跟书写出的神奇至极、永不枯朽的爱情的感觉。
  这甚至让他的心底涌现出了一股冲动的情绪:他想要马上就下楼!穿上自己最得体的服饰、去跟一个好像画里走出、又似融于画中的、在那一刻留下了一瞬的永恒之美的淑女会面。
  又觉得就这样继续呆在楼上也好,理智在说不要冲动、不要被不应该产生的感情支配身体。
  穿着一层薄薄的理智假衣的情感则在内里暗暗附和:是啊,不要错过这样美丽的画面、哪怕只是一秒钟的时间。
  即使只是站在高处暗暗地欣赏对方、不跟对方发生一句交流、也不会影响某种热烈的、滚烫的、会冲昏人的头脑的感情的滋生。
  在那一刻,高贵而理智的达西先生像是瞬间被分成了几个部分。
  头脑跟内心在一刻也不停地打着架、双足被牢牢地禁锢在了原地,但是眼睛却恨不得破开窗户跌落下去——只要能离对方更近一点。
  结束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战斗过程中、统一了某个器官的胜利结果的,是楼下最新呈现出的画面。
  查尔斯养的那只名为“斑点”的漂亮狗儿忽然出现,但是它再漂亮,也是一只被养育得极好、体型甚至能够达到大型犬的水平的猎犬。
  只是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哪怕它在达西的印象中一直是只乖狗狗、哪怕它跟凯瑟琳小姐一会儿未必会撞在一起——但是以对方对人类的喜爱程度,这可真说不准。
  达西还是想也不想地就冲下楼去了。
  他甚至没法估量自己究竟用了多快的速度、没法注意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紧促跟忧心,他的全部心神,都只被楼下那个温柔的、优雅的、美丽的……一直跟他保持着最恰当也是最美丽的距离的少女给占据了。
  当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至对方身后的时候,少女果然已经跟那只猎犬相遇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正在产生恐惧的情绪,在这个十个淑女遇见、恐怕有六个都会跟她产生如出一辙的情绪跟反应的画面之中,达西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习以为常或者是不出所料。
  他只觉得自己此刻无比地怜爱着对方,甚至没忍住匆忙地彰显出自己的存在感。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少女转身毫不犹豫地向他奔赴而来。
  因为几乎同时跟她做出反应的,是聪明机灵的“斑点”,所以达西只是打了个手势制止住了对方。
  但是在少女这样信任的眼神跟依赖的姿态之下,哪怕跟在她身后的是什么凶兽猛兽,恐怕被她信任跟依赖着的那个人,也只会产生勇敢面对、誓死守护跟绝不辜负的情绪吧?
  第28章
  眼下的场景虽远没有那般险急,可此刻达西所产生的、恐怕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坚定信念却并非作假。
  少女很快扑将过来,达西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他应该扶住对方的手臂、制止对方在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事实上,当时他完全无法拒绝对方。
  对方的恐惧是那样的真实,如果不是害怕自己会冒犯到她、会让她在眼中凶兽的威胁下产生多一重的恐惧,达西甚至不止想要接住对方、而愿意让其伏进他的怀里、平息心中的恐惧。
  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他理智的全面溃败。
  可是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少女始终跟他保有一个亲近而又恰当的距离。
  她在他的身边获得了毫无疑问的安全感,眼中的惊疑慢慢由羞怯取代。
  这次达西全然不觉,这可能是对方使出的小小花招。
  事实上,此刻他倒是宁愿如此,而非是对方刚刚真的被猎犬吓住。
  可惜对方的恐惧不容错认,达西只得想尽办法、抹消她心中可能产生的阴影。
  他先是沉稳有力地将对方置于自己的身侧,看着对方就连羞怯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这才适时地开口道,“那是‘斑点’,查尔斯豢养的猎犬。”
  “它可是我们的好帮手、一个再温顺不过的好孩子。从它来到内瑟菲尔德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人类。”
  “你看,查尔斯将它养得很好对不对?”达西罕见地开口说出了一连串的话语,而且个中不含丁点的嘲讽、顶撞、毒舌……
  在他难得的温柔面前,凯瑟琳果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冒犯,甚至鼓起了足够支撑她回头欣赏那只细长奶白斑点狗的勇气跟好奇心。
  等到他身侧的小小姐就着当下的姿势抬头望去,达西这才又做了个手势、示意猎犬“斑点”靠近。
  斑点今天先是遭遇了一个对它并不感冒的人类,想要靠近另一个喜欢的人类的时候又被制止。但是现在喜欢的人类一向它招手,它就毫无芥蒂地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达西先生说得没错,宾利先生真的将这只狗狗养得相当健康。
  ——虽然他可能只是为斑点提供了充足的伙食费跟亲力亲为时偶尔的运动量。
  但是内瑟菲尔德的仆人、地盘、狗屋……都为斑点的美丽生长提供了充分的条件。
  它的体型硕大、细长,明明是中型犬,却有了近乎大型犬的体型。
  皮毛十分的鲜亮顺滑。身上的斑点虽然不规则,但是却一点儿都不影响它的美貌。
  性格温顺而又不失热情,在有人在一旁背书的情况下,基蒂对它的恐惧就像阳光下的冰块一样迅速消弭。
  眼下达西先生跟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肢体上的接触,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如同轻风吹拂在凯瑟琳的耳边,“要不要摸一摸它?斑点很干净的。”
  凯瑟琳的心于胸腔内“砰砰”“砰砰”地跳动,好像跳得比以往更快了,又好像没有。
  “我可以吗?”她于言语上确认道。
  却无法确认自己此刻微微加快的心跳是因为什么。
  “当然。”
  达西甚至先一步蹲下身子,为她做了个示范,“害怕的话,可以先摸摸它的背。”
  “要是可以的话,摸摸它的下巴跟耳后,斑点会很开心的。”
  凯瑟琳很想大家都开心,但是她还是不敢一上去就接触狗狗的筒子嘴。
  她在达西先生的鼓励跟陪伴下,试探地摸了摸斑点的耳朵。
  ——上帝啊!它竟然会主动蹭她!
  虽然它一蹭、凯瑟琳就反而瑟缩了。但是她勇敢地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其实之前她一直都不太能欣赏得来这种细长型的犬类,但大抵还是斑点的长相太优越的缘故,她居然越看越觉得对方好看。
  达西见她并没有排斥斑点的意思,接着提议道,“想要跟这孩子玩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