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知道啊!”余都把手中纸张翻得哗啦啦响,“对讲机在谁手里,问下中控?”
  “在我这里!”谭文岭叫道。
  就在众人互相喊话之际,望雀终于从惊吓中缓神,倾身吹灭了手中的蜡烛。
  失去了光源,视野里又陷入一片灰暗。
  剧烈的砸门声也随之停止。
  与此同时,有人握上了她的手腕,又给她吓得心脏一哆嗦。
  而下一秒,熟悉的气息跟着飘来,她才想起自己身边一直跟着薛向笛。
  现在抓她手腕的人当然也是薛向笛。
  她瞬间反手,转而握住他的手腕。
  接着往掌心处挪动,死死攥住了他的手。
  被防溢贴捂住的后颈一阵阵发热,烫得人心慌。
  刚才那一声声炸开的砸门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沉重的锁链被大力挥动,刺耳又尖锐的摩擦声一下下挑动着她敏锐的神经。
  “嘶……!”
  耳边听来一声轻呼,驱散了部分脑海中的嗡鸣。
  望雀瞬间减了点抓人手的力度。
  薛向笛皱了皱眉,手被捏得生疼,连手指都发颤起来。
  他现在知道望雀是真害怕了。
  “……望雀?”他轻轻喊她,声音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压得很低,倒显得夹得刻意。
  望雀把烛台往外头一塞,也不知道递给了谁。
  “我还好。”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太大了,耳朵吵得疼。”
  因为提前听到了那一点点锁链声响,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比起被惊吓,她更多感受到的是不适。
  巨大的声响遇上她易感期敏锐的感知,这不就遭了罪,锁链砸一下她脑子就嗡一下,搅来搅去,搞得她现在都有点站不稳。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嗓子都有些干涩。
  紧紧抓握住的手带来一丝轻微的凉意,却基本聊胜于无。
  脑海中回荡的尖锐声响渐渐被急促的心跳声替代。
  她感到异样的兴奋。
  余都拿着烛台又点亮了一次,开始尝试npc砸门的条件。
  而望雀盯着那摇摇曳曳的火光,缓缓地,重重地吞咽了一下。
  她感到自己兴奋得不得了。
  *
  “望雀你真怕假怕?”
  半小时后,余都自内心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不怪她有这样的想法。
  从进入密室开始,望雀根本就没明确表现出害怕的样子,npc砸门或者跳脸吓人,她叫都没叫一声,站得稳稳的,最多愣会儿神。
  反倒是解密探路,她都走在前面,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轻快得像是回了自己老家。
  “真怕啊。”望雀闻言回答。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npc手里拿走一只钥匙,将对方的大喊大叫都当做耳旁风。
  害怕当然是真的。
  只不过,身体与精神上的兴奋将那点害怕完全掩盖住了而已。
  鬼屋里昏暗的环境,阴森诡谲的氛围以及时不时出来吓人的npc一遍又一遍刺激着她的感官,使得她到现在都保持着一种较为亢奋的状态,让她又怕又想。
  越怕越想。
  她已经平静太久了。
  平静到忘记了情绪激烈起来会是什么感受。
  过去一年的生活让她学会冷静,学会稳重,学会处变不惊。
  可她却忘了,明明小的时候,她甚至是一个带着自家先天飞不高的小鸟爬树,还要把人家往树梢上放的坏孩子。
  那时候她想的是什么?
  总归不会是爬树危险,衣服会脏,小鸟有可能摔伤,毁坏了小区绿化要赔偿这些正经事。
  她只知道小鸟很开心,她也很开心。
  对于小时候的她来说,门前的树就足够高大。
  她坐在一枝粗壮的树干上,小鸟从树梢跃下,扑腾到她的肩头,发出清脆动听的鸣叫。
  无论是离地几米的高度,近了一步的白云,还是天边艳丽的霞光,无一不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忍不住呼吸,再呼吸。
  呼吸间带着树干、枝叶还有泥土的味道。
  小鸟衔起她颈侧一缕头发,扯痛了她的头皮。
  她还以为头发被树枝缠住,惊慌侧头,小鸟也跟着扑腾翅膀,落到了她的头顶。
  她也不恼,任由小鸟抓乱她的头发,嘴里轻轻哼起一段歌谣。回家后父母也没有数落她,只叫她注意安全。
  那是她最自由的一段时光。就像小鸟一样。
  *
  思绪回笼,他们正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背后忽然又传来了急促刺耳的锁链拖动声,催促着众人赶紧跑路。
  快步奔跑到一个拐角,望雀被一个椅子挡了路,面前侧墙忽然拉开一个暗门,面目全非的怪物发出尖锐的怪叫,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从暗门里蠕动出来。
  趁望雀愣神之际,薛向笛拉上望雀的手臂就往回跑,跟随灯光的指引进了另一个房间,并死死关上房门。
  他们和另外三人分开了。
  平复呼吸的第一时间,望雀就按住了对讲机:
  “请问我们这么走是对的吗?这个环节是要分成两拨人吗?”
  不怪她这么问,毕竟谁家微恐还要搞分线。
  然而她听到了对讲机那边中控肯定的答案。
  听上去还有些幸灾乐祸。
  望雀:……
  薛向笛:……
  还没讲出几句吐槽的话,望雀往房间里摸了两步,顿时发出一阵巨大的塑料磨擦声。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外头锁链的声音又渐渐逼近。
  两人连忙往房间角落躲,屋子里太黑,望雀又被一个宽矮的器具绊了小腿,一不小心拽着薛向笛一齐摔进了角落。
  原本盖在器具上的塑料篷布被望雀慌乱一抓,直接带到了两人头上。
  就在此时,房门开了。
  “嘘……先不要出声……”薛向笛用气音说道。
  他们早些时候推理出来“屠夫”先生眼神不好,只能感知到明显的光亮,平日里大多靠听觉捕捉猎物。
  而现在两人半倒在角落,你挤我,我挤你,头上还蒙了层一碰就响的塑料篷布。
  基本是一动就完蛋的状态。
  距离很近。
  望雀一侧手肘撑着地板,控制自己不往薛向笛那头倾倒。
  视野中,少年嘴巴一张一合,带动面颊的软肉和脖颈的血管,朦朦胧胧,在昏暗中显出一分违和的真实。
  她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眼里只剩下了他轻巧的嗓音,晃动的脑袋,几缕发丝拂过脸颊,看上去很软很好摸。
  ……大概率也很好咬。
  锁链磨擦地板的声响渐渐远去,房间的门发出吱呀几声转弯的轻响。
  npc走了。
  而望雀抓住了薛向笛试图扯开篷布的手。
  她手心的温度很高,烫得薛向笛手腕一颤,他慌慌乱乱抬起眼睫,二人目光在这一刻交汇。
  望雀一直觉得薛向笛在回避她。
  甚至都不用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他明明说了喜欢,却没有做出任何喜欢的行为,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她男朋友的位置上,除了周末见面次数多了些,她有时会牵他的手,他们之间和朋友也没什么区别。
  而她害怕冒犯他,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尽管他们连亲吻都没有过。
  过于礼貌。
  倒显得陌生。
  他在顾虑什么呢?
  “薛向笛。”
  她这么想,也这么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躲我呢?你讨厌我吗?”
  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当着他的面问他。
  “我怎么会讨厌你!”薛向笛像是被她这一声质问吓到了,尾音都有些轻颤。
  少年也不在乎蒙在头顶的塑料篷布了,忙不迭就要跟她解释,语气一下子急切起来,她甚至听出了一丝惊惶。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是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情吗?我不讨厌你啊……”
  望雀借着那一丝轻微的冷光看见了他的表情:
  紧皱的长眉,焦急的神色,还有因水雾而泛出亮色的眼眸。
  他是真的在害怕。
  在鬼屋里玩了这么久,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而这会儿,因为她一句质问,他急了。
  如果不是易感期,她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说出这样突兀的话。
  这不是现今的望雀会问出的问题。
  但……
  现在她做了。
  那又如何呢?
  就算她再进一步。
  那又怎么样呢?
  他都不会拒绝她。
  瞧,他亲口说了不讨厌她,他那么努力地向她解释,他看上去那么喜欢她。
  那她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呢?
  于是她随心倾身。
  眼镜似乎磕到了鼻梁,镜框好像撞上了脸颊,但她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