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感到自己面颊滚烫,眼眶发热,鼻尖也有了些许酸意。
  于是立刻侧过脸去。
  “没关系,我…我坐一会儿就行了,谢谢你的抑制剂……”他语无伦次说道,慌忙摆手,“你先过去吧……”
  望雀疑惑歪头,若有所思,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她背过身去,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薛向笛身体一僵。
  “……谢谢。”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望雀背人的动作很稳,不带一丝摇晃,手也没摸什么她不该摸的地方。
  “你不用撑着,抓紧一些,不然会摔下去。”她对薛向笛说。
  “呃,好,我知道了……”
  薛向笛搂住了望雀的脖颈。
  望雀欲言又止。
  “…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
  薛向笛还在讲话。
  “…不要对着我脖子说话。”
  望雀忍无可忍。
  薛向笛搂她脖颈的手一紧,再也不开口了。
  *
  植物园距离医务室大约有个十多分钟的路程,望雀背着个人,速度再次减缓,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抵达医务室门口。
  进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值班。
  望雀放下薛向笛,向医生女士说明了情况,并向她要了一只alpha的抑制剂,主动退了出去。
  坐在医务室外的椅子上,望雀毫不犹豫挽起自己衣袖,往胳膊上打了一针。
  随着药剂缓缓渗入身体,她紊乱的气息才渐渐平复。
  太难熬了。
  她双手捂脸。
  少年红着眼尾,默默垂眸的样子还停留在她脑海里。
  她本以为,自己也算是比较正视欲望的那一类人,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喜欢的她会尽力为自己取得,不喜欢的就明确拒绝。也许未来会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与之携手一生。
  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正视少了。
  刚才把人拉近的时候,按着人的肩膀后颈的时候……
  她真的很想做点什么。
  更别说有的人还毫无知觉,不停在她侧颈吸气吐气。
  吸气吐气。
  望雀狠狠闭了闭眼,顺手掐了胳膊一把,转身去卫生间往脸上拍了拍冷水。
  她喜欢他的味道。
  这个认知在此刻无比清晰。
  漂亮的,热烈的,张扬的,浓重的……
  全是她钟爱的元素。
  就连刻骨的苦涩都带着让人上瘾的回甘。
  怎么会有人如此合她的胃口。
  而且对方似乎还喜欢她。
  望雀一下子阖紧水龙头。
  一滴滴自来水顺着松动的水阀缓缓落下,砸在生出些许裂缝的水槽之中,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
  滴答。滴答。
  ……不能这样草率。
  她返回医务室,值班医生已经从隔间走出来,正好和望雀对上视线。
  医生往办公椅上一坐,向望雀招招手:
  “跟你说一下哈,你送过来这位同学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可能是因为某些旧疾或者心理阴影,这会儿有点应激,在里头躺一会儿就行了。”
  “应激?”望雀目露担忧。
  医生摆摆手:“害呀,估计是小时候生病接连碰上了发热期,太难熬产生了心理阴影,喷雾对他作用不大。这回没在第一时间得到缓解,可不就应激了嘛。”
  “我给他打了抑制剂,你让他缓缓,休息休息就过去了,药都不用吃。”
  望雀点点头,付了两人抑制剂的钱,立刻抬步去了隔间。
  进去门掩了一半,她便迫不及待开口询问:
  “小薛,你现在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不用客气。”
  薛向笛窝在病床里,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半张脸。
  “我没事……”
  他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少年的眼睛不复往日的光亮,低低不敢看她。他说完后抿紧了嘴巴不再言语,把自己往被褥里缩了缩。
  望雀能瞧见他濡湿的眼睫和红意未褪的眼尾鼻尖。
  他哭过。
  但没让她瞧见。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什么都没带就跑过来找你的……”
  见望雀神情似乎有些疲倦,他又开了口。
  “如果我有早做准备,就不会这样麻烦你了,对不起……”
  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脆弱的模样,语气里都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却还是强撑着没在她面前掉眼泪。
  望雀却是一愣,隐晦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
  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男生做出了题目后亮晶晶的眸子,想到他藏起难过后的微笑,还想到他站在舞台上,穿着礼服,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那样耀眼夺目。
  ……
  人怎么会如此恶劣。
  她居然有点想看他哭。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顺着他的话引导。
  少年一愣,目光飘忽闪躲,最后又安定下来。
  他伸手扯了她的袖子,就像在植物园那里拉她时一样。
  “……我喜欢你。”
  ……完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无关天气,无关运动会,无关椰子水。
  只与他有关。
  第19章
  房间中的信息素还未完全散去,望雀仍能闻到一丝丝沁人心脾的酸甜。
  薛向笛话说完,还死死攥着她的衣袖,脆弱又执着地盯着她看,紧张得身体发颤。
  望雀微微动了动手,他好似突然梦中惊醒,连忙松开了她的袖子,再次把手臂藏进被褥,只留下半张脸露在外头。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望雀有些伤脑筋。
  她抬手调了调眼镜的高度,目光掠过病房隔间的每一处,就是避开了薛向笛。
  这太突然了。尽管她有所预料,但当有些话真的说出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没办法迅速做出应对。
  答应还是拒绝,这不是一个短时间能给出的答案。
  如果是过去的她,碰上有人这样突然向她表白,她定会想都不想就拒绝掉。
  但薛向笛不同。
  他不是她毫无印象的陌生人,而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至少也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她不能那样草率——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
  年幼的望雀见父母恩爱和鸣,自然也想象过她自己的梦中情人。
  她想,也许对方会富有魅力,会自信张扬,会勇往直前,更会负责认真。
  慢慢的,她对梦中情人刻画出来的蓝图越来越细致,也越来越冗杂,最后变成一个难以负担的沉重包袱。
  她更偏爱漂亮的人,所以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美丽。
  她渴望尝试不同的新鲜事物,热爱生活,于是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勇敢坚韧,同时自信热情。
  当她低落时,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善解人意。
  当她疲倦时,她希望未来的另一半拥有足够的力量与她分担。
  当她痛苦时,她又幻想也许未来的另一半可以是个比她强得多得多的人,像无数人做的英雄梦那样,无往不胜,无所不能。
  如此,便可救她于水火。
  但可惜,她不可能遇到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人,她自己都不能。
  人生短短十几载之中,她遇见过漂亮的人,遇见过自信的人,遇见过善解人意的人,也遇见过独立的人,但是没有人符合所有的特质,满足她所有的希望。
  于是她选择拒绝,并默默等待。
  现在,又一个人出现了她的眼前。
  仔细想想,他确实漂亮好看,站在舞台上时自信张扬,性格很好,甚至有直面困难的勇气。
  他看上去与她追寻的月亮无比相似。
  可望雀并没有对他动心。她只是对他多了分好感,远远达不到喜欢的层面。
  隔间病房的窗帘被外头的微风吹起,望雀上前关窗,不让冷风进来,稍稍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
  她站在窗前,背对着薛向笛,悄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也许以前的她会答应吧,但现在她不会。
  因为她明白,建立在期望之下的关系是不正常的,爱人不是满足她需求与渴望的结合体。
  由无数个漂亮词汇构成的薛向笛如同天边亮眼柔和的月晕,闪闪发光,以至于让人无法分清真正的光源。
  她其实并不了解薛向笛,不是吗?
  认认真真算起来,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月左右。
  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看到。
  窗边,室内室外空气交汇融合,望雀又嗅到了那一缕没有散尽的酸涩。
  可是你喜欢他的信息素,这还不能代表什么吗?
  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你喜欢,他喜欢,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不可以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