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坦然闭上眼,他什么都不想了。
  负手立于檐下,太师送来了太子最近的字,有了很大进步,李承佑欣慰一笑,点头。
  太子这会还在放鸟,那幼鸟没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学不会飞,可太子锲而不舍地教着小鸟飞翔,想让着鸟重归天际。
  她仰头望着炫蓝的天,深呼吸,转头进了暗室。
  燕良侧躺在石床上,无神盯着案几。
  他双腕已经愈合,愈合后他还没来得及再伤害自己。
  坐到案几上,她和燕良面对面,道:“好些了吗?”
  “自然是好了。”
  他声音很轻,也答得无力。
  “我不是在问你的身体,我是在问你的心。”
  “死了的东西,还有何可问的?君上不是要赐我一件礼物吗?”
  “是。你不想看看我吗?”
  他终于抬起视线,看向她的脸,在看到她耳边金坠时,微微一愣:“君上难不成要赐我这对耳饰?”
  是与他共穿婚服那夜的金耳饰,她戴来了。
  他似乎不解,可不解也并未多问,只道:“那多谢君上了,赐给我一件无用之物。”
  “起来。”
  她起身,按下石壁上的机关,顶部垂下了铁链,然后看向燕良。
  他看了眼冰冷的刑具,不语,却顺着她的话,起身,站在了铁链下。
  “不想问问,我要做什么吗?”
  “是要吊死我吗?”
  她没有接话,走过去拉了铁链,和他颈间镣铐锁在一起。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年幼之时曾有兄长。”
  “记得,君上要与我记往昔吗?”
  她绕着他走了一圈,继续道:“兄长不到十三便与父亲一同去了边境,驱赶蛮夷小国。父亲有意培养兄长,便全权让他指挥,然后,那一仗赢得很漂亮。”
  用掌心丈量他消减下去的腰身,李承佑默默叹息,从后解开了他的衣带又拉起了他的双手缚在身后。
  “后来父亲与兄长凯旋,我亦欣喜,特地出城相迎,可迎回来的,却是我兄长的尸体。”
  绕回他身前,燕良盯着掉落在地的衣饰,抿唇不语。
  缓缓敞开他一层一层的衣襟,她抚摸着他的身躯,问:“不想问问,我兄长因何而死?”
  燕良垂下眼眸,轻声道:“李氏功高盖主,君上的兄长年纪轻轻便有领兵打仗的才能,怕是任何君主都难以容忍一门出两将。”
  “嗯。父亲告诉我,兄长是受伤后生了高热,病逝的。自那以后,我便将自己当成了兄长。”
  她靠近了,熟悉又渴望的气味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李老将军去世后,君上又把自己当成了李老将军吗?”
  “我将自己放逐在边境,既保全李氏,也逃避父兄皆亡的事实。”
  李承佑叹息了一声,抚摸着他的脖颈和脸庞,道:“世子,若直面太过痛苦,逃避也是被允许的。”
  他偏头,拧眉,却一瞬又后恢复淡漠:“直面谁?君上吗?君上允许我有痛苦的资格吗?”
  衣袖落下堆积在他腕上,她又抚摸他的手臂和肩胛,道:“我知你心中苦痛,若你一定要糟蹋自己才让心里好受,那就将你交给我,我来帮你。”
  “是吗?我要谢恩吗?”
  “燕良,不要睁眼,接下来的事,你不会喜欢的。”
  “君上若是不想我看,那就挖了我的眼。”
  他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不让睁眼偏要睁眼。
  她就知道燕良会这样,故而从袖中曲出整齐叠好的红布,在他眼前摊开。
  燕良无力一笑:“红盖。”
  “嗯。”
  她轻轻抖开,在他的注视下遮住了他的眼,盖在了他的头顶。
  视线被遮,可只要他低头,他还是能知道李承佑要对他做什么,但她走远了。
  脚步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她大概去取了什么来。
  胸膛裸露,他感到有些凉,便道:“君上不如让我全脱光了,把我在这吊几天,说不定我就冻死了。”
  “离了死字,是不会说话了吗?”
  轻微的金属晃动声。
  他又自嘲:“君上不是一向喜欢听我说话吗?我多说些,君上难道不喜欢吗?”
  那只离开不久的手又回来了,重新在他身上游走,时而温柔时而暴戾,对他又揉又捏,让他忍不住到处躲避。
  “抬头,别掉了。”
  仰起头,红盖覆面,眼前一片鲜红,像血。
  他看不见李承佑在做什么,他只能感受到那只手正在挑拨他的心弦。
  她一向爱如此,他也以为只是如此。
  下一瞬,金钩穿透茱萸,他听见了自己的惨叫声。
  第222章
  “不要低头。”
  燕良全身疯狂颤抖,他痛苦喊着,而李承佑冷静命令着,于是他依旧保持仰头的别扭姿态。
  “住手、住手......”
  “痛吗?”
  痛,很痛,他张大了嘴又紧紧咬住唇,抑制痛苦,全力克制痛苦,犬齿咬破了唇,他只颤抖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痛,就喊出来。”
  他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想出声不想喊,他不愿让李承佑看见他这副脆弱无能的样子,他只能克制。
  红盖在脸上摩挲,他感到泪水很快充盈了眼眶,很快又晕在了红盖上,然后滑下脸庞。
  李承佑的手还在无情抚摸着他的另一边,铁链限制了他的距离,他除了挺起胸膛以外,别无他法。
  “闻到血味了吗?若我用你的血画一幅红梅图,该有多妖艳?”
  他不语,可她在他腰上猛掐了一把,逼出了他的闷重的哼声。
  “说话。”
  “闻到了......”
  “我上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痛吗?”
  他呜咽着沉默着,只用颤抖回答。
  很快另一边也如法炮制。
  他知道了,是她的耳坠,他感受到了金珠牵扯的重量。
  “痛就哭出来。”
  “不......我不痛......不痛!”
  “真的吗?这样都不痛的话,这样呢?”
  穿过是一瞬间的灼烧,灼烧过后便是钻心的疼,接着又是不属于疼痛的羞耻,她在转动在拉扯,在尽情羞辱他折磨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该问你,你想自毁,我便帮你自毁。现在回答我,痛吗?”
  扭动身躯,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耻辱,亦或是委屈,他只感到由衷地难受,憋闷在心底的痛楚似乎在随着血液滴落而宣泄出来,关不住,止不住,他颤抖,他流泪,他真的太痛了。
  金坠微微晃动,李承佑盯着那一滴滴血,沿着他的肌肤、骨骼,由内而外释放、倾斜,红盖边缘的金色流苏在剧烈颤抖,他呜咽着气声不断。
  她转动金钩,彻底捅开一个空洞,而后,她听见了哭声。
  “痛......好痛......我真的好痛......”
  烛光被哭声震撼,剧烈摇曳,他太痛了,痛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眼泪冲破闸门,即使被红布吸收也依然沿着脸庞滑到了下颌,滴落,融进了他的血中。
  李承佑的心也有些疼痛。
  她抚上他的锁骨,轻轻一吻。
  没有掀开红盖,她想燕良这会大概是不愿被她看见他这副模样,隔着胸前伤痛,她轻轻抱住了他。
  红盖丢到了一旁,面色惨白,双眼红肿,燕良坐在地上歪着头靠着石床,无神盯着地面的蜡油。
  李承佑给他擦了血,又亲自给他的伤口上了药。
  拔下金坠,只余金钩成环,她道:“别去碰,大约十天就能愈合了。”
  “多谢君上。”
  他哭了很久,此刻声音已经沙哑。
  “十天之后,我带你出去。”
  他无力地自嘲一笑:“原来我还能出去?原来我还有可去之处?哪?另一个监狱吗?还是荒郊野岭的坟墓?大约坟墓才最适合我,不如我去守墓吧?这样我就算死在那也......”
  啪
  李承佑打了他一耳光。
  “说够了吗?”
  这一巴掌,他无动于衷。
  “君上不喜欢我说话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
  “不够,远远不够,你又想不让我说话了吗?那可以啊,割掉我的舌头好了,反正我现在也毫无价值,我这张嘴不如......”
  啪
  又一巴掌。
  他倾了下去,却因双手缚在身后也无法支撑,倒在床边。
  既倒了下去,他便认命地躺在了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承佑没有再和他多费口舌,起身,居高临下:“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每天都会来,你每天都会见到我,我也每天都会变着法子来折磨你。今天只是开始,还有九天。”
  她走了,留下一个背影。
  燕良虚虚喘着气,他很疲累,想翻身但一动便牵扯到胸膛伤痛,金环被衣衫摩擦让他无时无刻不注意到疼痛。